书房内，琉宛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倒了三杯茶，然后又一声不响了走了出去。

离开时，还很懂事的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不大不小的梨花木案桌旁，苏媞月的父亲坐在她正对面，大哥苏林则坐在右侧。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房间里茶香四溢，但此时三人的心情却沉闷得像一潭死水。

空气里沉默的气息，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父亲瞧了一眼苏媞月，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

满脸无奈和沉重。

这个话题，无论从何说起，都让他开不了口。

倒是苏媞月先打破了这片寂静，她目光坚决的看着苏穗道：“爹，我不嫁。”

“你们刚才和淮南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什么我都不会嫁的。”

苏穗问她：“为何？月儿，你若说出个理由能说服我和你大哥，这事就依你……”

苏林转头看着她，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理由……

苏媞月想了想，她不想嫁给淮南王的理由有很多个。

比如，她心里有想嫁的人了；

比如淮南王此人心怀不轨，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跟了他，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一脚踢开了；

再比如，她第一次嫁人就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不想再走一次那条路……

可是这些所谓的理由，说出来了难道就一定能说服父亲和兄长吗？

她不知道。

因为这件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就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情，也不单单是苏家的事情了。

此事已经把柔然王子牵扯进来，只需淮南王在其中随便动动嘴皮子，事态就复杂多了。

所以，苏媞月说再多的理由，也很难说服父亲了吧。

她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她说：“爹，那您说说，女儿为何要嫁给他呢？”

“因为你不嫁淮南王就要远嫁柔然；因为淮南王前几日刚刚救了你大哥，这恩情咱们不能忘；还有……最重要的在你小时候，我曾萨满大师曾经给你卜了一卦，他说你的命定之人，是皇室王族。”苏穗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有不舍，也有无奈。

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

似乎她的宿命，就是要被困在王宫里，被那所谓的皇室王族牵绊一生。

听到这里，苏林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苏穗：“爹，萨满大师真是这样说的？我怎么从未听您说起过？”

“原本我也不是全然相信的，可自从月儿入宫当上了淑妃娘娘，我就信了一半。”

苏穗接着道：“后来月儿离宫又回到了我们身边，本以为萨满大师的那套说辞已经化解了……没想到，淮南王又找上了门。”

苏林看了看妹妹，一脸震惊的说道：“一个先帝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皇叔？这么说，萨满大师早就算到了月儿的归宿？”

苏林也不是那般思想顽固之人，只是这未免也准了些。

准的让他心有余悸。

……

“唉……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啊！”苏穗苦叹了一声。

这好像是每个北凉人根深蒂固的执念。

他们信天道，信命运，信萨满大师所说的每一句真言。

凑巧也好，怎么样都好，反正最后人们总会不自觉的相信，萨满大师所说的就是天意。

然而，天意不可违。

若是有人违背天意，总有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知好歹，咒他会遭报应。

“月儿，从小到大……大哥什么都依着你，你要什么大哥便给你什么。大哥并非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而且他也会真心待你的……”苏林虽是个威武直爽的大将军，但对这个妹妹，格外疼惜。

如今淮南王这般有诚意，纵使他并非真心实意，好歹苏媞月嫁过去了，有苏家人撑腰，日子定然不会太苦。

可若是，苏媞月真的远嫁到柔然，那以后的变数和劫难，苏林可就没有把握再护着她了。

话已至此，父亲和兄长的意思她也大概明了。

苏媞月秀眉微微一蹙，微凉的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茶盏，手心里的温热也一点点蔓延至指尖。“爹，大哥，我还是不能嫁。我不喜欢淮南王，而且我也不认为他能护我周全，给予我幸福。”

她声音清冽，却也坚决：“提起萨满大师，我只想起了被贬为庶民，送去九天雪山之巅的先皇太子周煜衡。还有，先帝遗腹子周子期，也是因他一句话，差点走了先皇太子的老路。”

“萨满大师说周煜衡是灾星，是天煞，说他的命格与北凉相克……他最后到死尸骨无存，甚至牌位都不能刻上他的名字。世人皆信萨满大师的预言，可我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