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昨儿沈望舒的腿疼了一宿,待寅时才入睡,因而温钰不顾阻拦闯进的时候,他刚从梦中惊醒,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追忆喊了一路的留步,眼见拦不住,心里气急败坏,嘴上又顾及他王爷的威仪不敢埋怨,就这样一道跑进沈望舒的卧房,剑拔弩张的形式才渐缓下来。
沈望舒很稀奇,那夜他收了温钰的礼,也跟管彤交代好了等消息再见,没想到这人会这么义愤填膺的杀进来。但还是保持心平气和的笑容,让追忆上茶,请温钰坐下。
他从床上下来见客,随手裹了见斗篷避寒,“这些日子,南阳王一直往这里叨扰,我不方便见客,好不容易才拿皇后生辰一事挡了挡,谁知昨夜恶疾突发,衣衫不整,唐突殿下了。”
驻足长立见人不理,慢慢躬下腰问:“殿下前来是为了玄机一事?”
温钰并没有直接回他的话,眼波已然带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我此番只有一个问题——连接西城与西郊的密道在何处?”
“什么?”沈望舒右眼皮一跳。
他语气果断,“我问过曹迩,骠骑大营库被秘密炸毁前,媞祯把长安密道图给了你,现在整个长安除了你和她,再无旁人所知。”
当然他也知完整的密道图就在媞祯房内的机关中,可奈何她的亲信对机关一无所知,他也里外搜过不见踪影,不是到了不得不求人的地步,他也不想来找他。
沈望舒不明所以,又事关机密更要揣摩,急忙追问:“殿下是要这个做什么?”
温钰凝眸于他,轻声道:“媞祯怀孕了。”
沈望舒复有震惊之余,指尖轻颤,“玄机她……怀孕了……”顿时虚扶住桌沿缓缓坐下,从脚心到腿根都虚冷的。
温钰唇角挣扎,痴恨的神情已难掩抑,“我让曹迩和央挫盘点过,长安城石舫的死士约有两万,再算上平阳、洛阳和万佛寺,加起来也有九万左右,届时由左冯翊封锁城门,拼死一搏闯进宫城也是有五成胜算的。”
太震撼,空气的清冷逼得沈望舒头脑中的弦绪斗转,颠倒反复,顿时脚下一虚浮。
长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不成,“中领军和禁军加起来也近有十五万,还有南阳王的骁骑营和杜重诲的骠骑大营库,总得也有三十万人马,这些你不知道吗?若他们四力夹击,你就是瓮中之物,到时不但不能将媞祯救出皇宫,甚至你的性命也不保啊。”
然而能用者不及十万,七日后骁骑营和骠骑营要到十里的外围场驻扎演练,根本无法迅速救驾,加之皇后生辰在即,宫中守卫松散,十五万人的戒备还要再打折扣。
“你只需要告诉我密道到底在哪儿,届时生了什么事,我一人独担。”
沈望舒冷笑出声,“你独担?你有什么资格独担?石家是你的姻亲,你出了事你以为石家会不受牵连,就算是搏,也不是这个搏法。”连忙叫他按捺,“听我说,切莫冲动,你是一个冷静的人,这个时候更得冷静才行。”
而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让温钰滚油烫火,“冷静……我的妻儿被那个狗皇帝困在宫中,我该怎么冷静!难道真的要等孩子出世,搁在宫里为人刀俎不成?我被人利用算计就罢了,难道我的孩子也要被人利用算计吗?”
话音一重颇含了几分厉色和痛心,“如今已经三个月了,你真的觉得我的时间很多?你让我冷静可以,那你说……还有比举兵更好的法子吗?”
沈望舒静默不言,肃杀的风从耳边呼啸而去,青嫩的叶儿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零星飘来一声杜鹃的嘶鸣,当真是悲戚。
“玄机是我师妹,我也心急……只是大局在前,不到最后一刻咱们绝不能硬碰硬,也许……也许形势未必那么差呢?”
温钰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未必?未必是几分?你一句未必,就是要将媞祯母子置于危险之地吗!”
那又该怎么办?沈望舒无限懊悔,就算他此时想把这个计划作罢,横竖人也是接不出来了。
然他只能先稳住眼前再说,“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她有事。”
温钰大皱其眉,“我要不着你的保证,我只要你把密道给我!”他把住他的肩,“你现在快把密道给我!”
沈望舒盯着他一瞬不瞬,十分失望,“你觉得我会把密道交给一个情绪不稳的人吗?你关心则乱,已经失心疯了,我怎么可能把它给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结果,那玄机还能好的了么!”
“沈士溪!”
他愤然拔出佩剑,在飞扬的广袖下寒光大盛。
那剑锋直逼沈望舒的脖颈大动脉,吓得追忆直欲上前,却被沈望舒厉声呵止,“让他杀!我倒要看看他杀了我,玄机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三尺青锋复前进半步,温钰手势没有丝毫动容,神情却松软了。沈望舒定定看着他起誓,“你不必以此震慑,若真有一日大计不成到无法转圜发地步,我带着人跟你一起反——就凭我也喜欢过玄机!我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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