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焦灼煎熬,让追忆恐惧不休,等人回到南园时,已经吓成了软瘫的柿子,前脚刚跨进屋门,后脚就歪在地上大哭特哭,把面前人的裤腿都哭湿了。
“公子啊!太……太可怕了,你就说好好说话吧,石王妃非要打我,您还说她温柔,温什么柔啊!要不是我晕得快,我就要被她给阉了!”
邹忌平淡淡发笑:“还好,打得不算厉害,一会上点药就成。”
孔笙在一边撑起下颌,深吸一口气,“这次人家是铁心把你往火坑里推,你打算怎么着?”
邹忌平依旧笑眯眯的模样,“怪我插手太多,王妃生气也是自然,只要好好解释,她还是最深明大义的。”
“深明……大义……”追忆又想了想那“吧唧”一巴掌,瞬间浑身打哆嗦,抽抽鼻子,“您要说济阴王倒还能说深明大义,可石王妃哪像深明大义的主儿,我瞧那济阴王在她面前都得退一射之地,拉都拉不住。”
邹忌平感触中酝酿一丝微笑,“这丫头的脾气还跟从前一样。”笑中带苦,情不自禁的心如倒海一般,到底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孔笙见他还是病病殃殃的,不免担忧,“立秋后,公子的咳疾又复发了,现在夜里膝盖还疼吗?”
邹忌平却摆手,“我这身子就这样,能熬一天是一天,不求它能多好,只求它,能撑到我报仇雪恨就行。”
他的声音沉沉入耳,叫人心生愁然,“公子……”
“想起以前,父母一直希望家里出一个文官,所以纵使我再喜欢舞刀弄剑,还是成了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身着文职的人,直到现在……”邹忌平看了看自己的残躯和败体,与之从小的玉面之色相较,怕是一时谁都认不出来,所有一切都在无线远离。
他忽然很唏嘘,“孔大哥,我曾经也是会弯弓射箭降烈马的,如今真想再回去是不可能了。”
那眼神仿佛铅水凝滞,是沉甸甸的冷与硬,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插进孔笙的胸口。
没人比他更了解眼前的邹忌平,正是因为孔笙看过他的璀璨和繁华,才会因此而沉默。
“回不去就继续往前走,只要您愿意往前走,我孔笙以性命担保,中领军就是您最大的靠山!”
这大概是南阳王自己都想不到的,自己的谋士居然与中领军的首领牵扯甚甚,这一股势力,是落在多少人眼前都会做梦的美事,可惜邹忌平并没有摊牌的打算。
他只是目光坚定的看向枝丫后的朗朗日光,忍不住轻轻颤抖了睫毛一下,“是呐,除了向前我也退无可退,错过就是错过……什么都回不去了。”
炫金的阳光从镂花长窗中映照而进,一时,邹忌平沐浴在明媚的光影中,然而,这并没有给他带来温暖和希望,而是在光明中,他越觉得自己阴暗不堪,再也配不上这秋景炫目的时光。
在落花流雨间,鹅卵石铺道上绵延这两摸清丽的身影。
又想起方才王府的一瞬,温钰抵唇笑了一声,“说你坏,还真是坏,好好的小伙子,被你吓得翻白眼了。”
“谁叫他先骗你后骗我的,分明就没有诚意来的,哪有这么不讲口德的和事佬。”
媞祯抚摸着发髻上冰冷的金线坠珠流苏,语意凌然,“瞧他那禁不住事的样子,八成是鹦鹉学舌之后没话可答了。一个能侦破数案且得南阳王重用的人,怎么会是如此胆小怯懦之人,还……”
她手挽温钰一紧,“越是这般,我倒真觉得邹忌平深不可测。估摸着他是觉得你好说话,所以来找你求和的。”
温钰静静地看着她,眼波并无一丝起伏,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释,“求和?”
媞祯的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迟疑,“我想借李睿一事除去邹忌平,他怕是知道我有所行动,才特地过来的。到底他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我总归要多一份风险,人得惜命。”
她的话固然有直剖心胸的决绝和冷酷,但确实有几分道理。温钰微合的双眸细想,到底默认了这个念头。
一路走来说来,石父身边的曹休紧接着来催,刚把两人接到花厅,石父就连忙招手叫他们过去坐,“饭菜都上了,就等你们俩了,再不来菜都凉了。”
温钰先行了个揖,才坐下,“是我晚了会,一会赔给小寿星双倍的红包。”
听着话兆绪忍不住大拍起手,瞬间大人们的客套笑意显得黯然失色,登时引得石慎把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照过去,果真“儿见怕”似的,缩成了耗子。
媞祯见爷俩这出,也难免开解几句,“难得的生辰,哥哥就给我这个大侄子花点钱吧,以后男孩子大了没有钱傍身,会被人笑话的。”
虽说是如此,石慎还是抱着老观念,“甭管家里有钱没钱,都不能乱花,得知道爱惜。”
没钱多可怕,只有一穷二白的人才知道,何况石慎本就是苦出身,不是石父和霍夫人收留,给吃给喝给学上,他哪有今遭的场面,如今富贵了,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本本分分开源节流,才是他不忘本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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