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如此,其实郑娞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温柔又宽厚的臂膀带给她的支撑和依靠,只是如今那个背影已经离自己渐行渐远。
宫女见她一会愁一会悲一会喜的模样,不由问了句,“公主在想什么呢?”
郑娞依旧安静而沉默,抬头又看向了远处的云朵,“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话本,叫《还珠引》,讲的是一个懵懂少女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的故事。”
“故事开始少女对男子一见倾心,却不知道男子已心有所属,直到再相见时,男子已经成亲娶妻,可少女的心却收不回来,明知不合适的情况下,就以索要明珠为借口,想让彼此可以纠缠在一块……”
她一直支支吾吾没在说下去,宫女好奇跟着问:“然后呢?”
郑娞摇了摇脑袋,声音更似柔弱得细微至极,“这个故事……还没有然后呢。”
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堵得难受,一时觉得风扑骇人,就碾着绣花鞋回宫去了,直到晚上,那种胀堵的意思消磨不下,始终梗在心窝里,连晚膳亦没了心思动用。
皇宫寂静辽阔,却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做,只是一味贴在窗边发呆,椒房殿外夜色明媚,远远的那头万家灯火通明,总有一处是心中人的府邸。
良久,终于怅怅叹息了一声。
浑然没有发觉一个温和修长的身影缓缓向她靠近,那人手里扯了一件杏花纹的薄披风,柔柔盖在她身上,旋即从一旁的案子上,端起一盏描着茉莉花枝纹的汤羹,舀了一勺喂去嘴边。
“我做了红枣桂圆羹,娞儿尝尝吧。”
郑娞掉头一转大为吃惊,急忙将汤羹咽了,敛衽为礼,“大夜深寒,您怎的来了?”
皇后神色慈爱的将汤盏放到她手里暖着,“听宫人说,你今天晚膳没吃几口,我怕你饿,特地做了吃的给你端来了,怎么样还好不好吃?”
“皇后的手艺跟娘亲一个味道。”说着她又舀了一勺尝进嘴里,已是热泪盈眶。
皇后爱抚着她的脸颊,思索半晌终于道破关键,“你今天又见济阴王了?”
郑娞那些隐约的情愫,她早已心知肚明,所以才更加放心不下,“你别怕,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还为他伤心。”
月色笼罩如轻白色的雾气,似乎掩盖不得摊在一起明面上政局,皇后不禁皱了眉头。
“现在朝中立储之争风波不多,陛下多日来忧心忡忡,虽说济阴王并没有参与其中,但他的身份终究陛下心里芥蒂,一直疑心不断,你好不容易远离风波,要懂得避嫌才是。”
郑娞从来不知晓皇后还有如此审时度势的时候,可就是因为要分清形式,反而她的感情更复杂,她不知道该替谁辩驳些什么,只能倔强继续念叨出一句话。
“殿下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皇后并不意外她的执拗,“我当然知道他曾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但所有事情不是你知我知就可以评断的。”
那眼睫仿佛待着晨色熹微时候的雾气,连嘴边都是无奈又惋惜的,“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你二人之间的婚约,可事到如今他已经娶亲,甚至在柔然就跟石氏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你何必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虚度了青春年华。”
郑娞感悯似的摇了摇脑袋,“我知道,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也能走进他的心里呢,皇后,如果他愿意接受我,我可以不做他的妻子,妾也可以。”
皇后摸着她的脑袋,温柔而慈悲,“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这是人之常情,我又怎么会不懂,只是……”
一时间昔日岁月痕迹又愁上心头,对于过去她也有着自己一番的唏嘘和委屈,“只是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牵扯朝政党争之中沦为棋子。能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自然是好,但是能平平安安享受人生更好。”
“你看我,这一辈子像做梦一样,做过前朝的贵嫔,当了今朝的皇后,可谁会知道,我这安稳日子来得有多不易,每每想起那些年的风雨,我依然会畏惧、害怕,哪怕知道结局是好的,我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皇后拉过她的手,“好孩子,做母亲的没有不想女儿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只怕慧而不及,伤了你。”
她缓缓喘气,“现在的济阴王府,单就王氏那样踩人的性子,我就舍不得你受委屈,何况还有一个没有底细的石氏。”
郑娞有些不明所以,毕竟那是温钰喜欢的人,近朱者赤怎会不好,“石氏怎么了?”
皇后索性将知道的全告诉她,“昨天济阴王府的胡美人,险些溺毙荷花池中,陛下是怀疑幕后的推手就有石氏,若是她和济阴王合起伙来通过陷害一个弱女子达到目的,那么济阴王也未必是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郑娞想也不想,“殿下不是心机诡术之人,他是很和善的……他不会杀人。”
皇后只是宛然微笑,“人是会变的,从他向陛下投诚那时起,他就不再是个单纯的皇子了。”
大概是夜里起风的声音,外面呜呼哀嚎不休,打得树叶簌簌直落,喧嚣聒噪的室内烛光涂红了窗纸,帷帘上簇簇艳红的花团都显示冷清。
媞祯趴在桌前调着沙漏,穿梭流逝,一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