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先鉴,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端就在于赂秦。妥协犹如割城,纵然有一夕安寝,然暴秦之欲无厌,诸侯之地有限,奉之弥繁,只会侵之愈急,何况阙氏本就是贪得无厌的小人。阙准当权乃是以小儿令诸侯,本身名不正言不顺,对我朝宗亲更不施以照拂,甚连泰陵之中的宗亲灵柩也遭其焚烧扬灰,死后不得安宁。此等不仁不义,无道无德之类,与此相谋,无异于火中取栗。”
话意到极深之处,温钰忍不住停顿,“更何况,叔父……阙氏若真的对您乃诚心所至,还会张太夫人下毒手吗?”
刘尧瞬间惊起,“你说什么吗!张太夫人她、她……”
“张太夫人早就不在皇宫,而是在平阳政变中随着宫人潜逃出城,机缘巧合得到了我舅父接济。本是想一路同行送归长安,与您团聚……”
温钰一字一句清晰道。
“谁料阙氏半路设下伏击,争乱之中,张太夫人被阙氏……杀害了。”
霎时心跳失了节奏,他说得并不委婉,声音干脆利落,如同刀枪剑戟一贯捅入刘尧耳中。
一瞬铜墙铁壁尽被摧毁,刘尧“啊”了一声,双目充血而灼痛
温钰把令牌拿给他,“这是在张太夫人身边找到的皇城司特令,侄儿不敢欺瞒。
刘尧一把豪夺,心中怒火欲燃,“尸身呢,棺椁呢,在哪里…它们在哪里!”
噩耗骤然,刘尧难以置信。
直到侍从将一桩略微简陋的棺木抬到大殿,他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从台阶滚了下来。
抚开那厚重的盖板,究哑然失声。
“我母亲究竟有什么错,非要遭此灭顶之灾!”
他想起平阳政变的时候,得知张太夫人被阙氏挟持的消息,他又急又气,半夜惊坐起,怔怔一直到天明。
倒如今、倒如今……
这,都是阙氏的罪过!
呼延晏恨然道:“阙氏佛口蛇心,两面三刀,乃是穷凶极恶之徒啊!”
“是呐!”朱嵇怨憎非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难道中山王真的以为依附此人是长久之计吗?”
几相历言,如山催地陷,仿佛霜刀碳火,将刘尧逼仄在地。他死死抓着拳头,面色如吃人的野兽,“阙准他竟然下此毒手,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温钰低声道:“还请叔父节哀。”
这一声,把刘尧唤定了住。
温钰看着他向自己而来,离到一臂之距,竟是浩浩荡荡的一拜。
温钰急忙托住他的手,将头降得更低更低,“叔父,这使不得!您是长辈,您折煞我了。”
刘尧道:“自我前往长安镇守,便再未和母亲相见,也未能尽孝一刻,你能将张太夫人的尸身妥善安置送来,我很感激你。”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至少还有一份哀荣,容我去尽孝。”
“太夫人过世,哀默痛苦在所难免,只是……”
温钰紧紧咬着牙说下去。
“只是此刻还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温钰道:“正因阙准屠戮我们亲眷,催毁我们意志,我们刘氏子孙更要自强不息,且能让他仇者快逝者痛!”
长远的天际深处传来轰隆的雷声,似一把坚实的利刃直插大地之腹。
“你说的对!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让他们为自己不该沾染的鲜血——付出代价!”
几乎是同时,郑懋的鲜血从喉咙涌出,喷在描绘金丝祥云的地毯上。
这场变故来得太过突兀,一时之间无人反应过来,温钰怔在当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底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洞,耳侧徒留身侧宫人失控地尖叫声。
“郑伯!”
温钰骇然惊呼,忙不迭冲到他身前,一把撑住他身子。
而此时的郑懋已经虚弱倒极点,他腹部剧痛,仿佛胃已经被腐蚀融化,直到最后一刻,他根本不知索然,只是悲愤的瞪大眼睛,仿佛眼仁都要掉出来了。
“酒…”
呼延晏伸手拔下一旁宫人发髻上的银簪探入酒杯之中,顷刻间腐蚀得乌黑。
“酒里有毒!”
大雨从窗间洒落,如泉涌水柱,清冷而萧疏,直蒙上春意中一层微薄的冷霜。
温钰道:“快……快叫大夫!”
呼延晏用手贴过郑懋的脖颈,“不必了,武阳侯他……已经死了。”
眼见一切,刘尧亦恍恍惚惚,“好端端的,酒里怎么会有毒?”声音霎时盖过殿外的电闪雷鸣,“是谁送的酒!凡是接触传膳者通通带上殿来,孤到要看看是谁敢在孤的面前行凶杀人!”
稍后查明,李广带着一干牵扯之人入殿审视。
“王爷,接手的奴婢都在这儿了。方才他们大概交代,又请大夫验过,武阳侯所中之毒乃是砒霜,并在酒杯杯壁和其中的酒水中验到,同唇际的毒渍完全吻合。而悉数酒壶中并未发现,大可排除大数,经廷尉司推断,想来只有侍酒宫人难辞其咎。”
刘尧目光轻扫,“给武阳侯侍酒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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