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出来后，沈芳妍又去见了池妩。

她坐着跟池妩说了好些话。

“看见我爹，还有我的两位兄长，他们身上没有受什么皮外伤，我心里真是轻松了不少。”

“这几天，我一直担心，那些狱卒对他们严刑拷打，我爹和我兄长又是要强的性子，他们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呢？还好，还好……”

是啊，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前世，沈瑜和沈裔就是受不了严刑拷打，以及狱卒的羞辱，这才在牢中自杀的。

说起来，这也多亏了主审这个案件的柳少卿。

以后有时间，一定得见见这位柳大人。

沈芳妍当着池妩的面，又忍不住呜呜哭了一会儿。池妩从小到大，都没见沈芳妍哭过，哪怕是以前两人打架打输了，她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为了家人的事，也不知道掉了多少泪了。

“在牢中的时候，我兄长还问起了你。”沈芳妍深吸口气，勉强止住了一些哭意。

池妩其实有些害怕听见沈淮这个名字，但是，她却又想知道，沈淮到底怎么样了。

她真的是很矛盾。

“他……他没事吧？”

沈芳妍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看着精神不大好。”

“嗯。”

任谁被关在牢里这么久，精神都不会很好。

“我告诉兄长，这回沈家能有这样的结果，全凭你和赵大人奔波忙碌，若是没有你们两个，皇上还不知道要怎样处置我们沈家呢。”

池妩无言。

“我兄长说，他想见你。”沈芳妍看着池妩，道：“再过不久，他就要被流放了，池妩，在我兄长临走前，你去见见他吧。”

最近，池妩的耳朵里一直回荡着沈芳妍说的这句话。

“你去见见他吧……”

见沈淮吗？

她应该见他吗？

池妩原本是不打算去见沈淮的。

但是沈芳妍却说，沈淮想见她。

或许，这是她有生之年见沈淮的最后一面了，有可能，以后都见不上面了……

……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桃红绿柳，天上的鸟，水里的鹅，都闹腾起来了，天地间处处透着生机勃勃。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好时节，沈家人却要被流放到遥远的东边了。

沈家男人被流放那一日，家里人全都来送行了，沈芳妍搀扶着自己的老母亲，这段时间，对沈家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非常强烈的精神折磨，沈母一瞬间，好像老了许多，原本头上只有几根白头发，眼下头发却几乎花白了一半。

她原先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但现在穿的却是一身朴素的布衣，头上簪着一只普通木簪，看起来就像普通平民家的妇人差不多。

虽然穿着打扮没那么华贵了，但是她依旧打扮的整齐得体，头发挽的齐齐整整的，没有一根头发丝是在头上不服帖的。

沈家确实是落难了，但是，她身为曾经的国公府夫人，却也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不管沈家变成什么样，她的出身不会变，她骨子里那种将门傲气，却是被磋磨不灭的。

沈母紧紧的握着沈淮和沈裔两个人的手，道：“儿子，别怕，咱们沈家人，行得正，坐的直，咱们没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亏心事，咱们的心里是坦坦荡荡的。就算是晚上睡觉，咱们也能睡的香。”

沈淮和沈裔望着自己变得苍老憔悴，却强撑着一股劲儿的母亲，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去了那边，没人看顾你们，你们要好好照顾你们自己。尤其是你们的爹，他年纪大了，身子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更要照看好他，懂了吗？”

兄弟俩哽咽着，道：“懂了，娘，我们俩一定会照顾好爹的。”

“那就好。”

沈母拍拍兄弟俩的手背，然后控制不住颤巍的手，从怀里掏出好几张银票，悄悄的塞进了两人的手里，并小声同二人道：

“你们放心，沿路的事，已经有人替你们打点好了。这些银票，是给你们沿途用的，你们一定要藏好了。路上辛苦，你们千万别亏待了自己，等你们到了地方，家里还会有银钱给你们寄过去的，你们且放宽心，娘……娘不会叫你们吃苦的。”

“娘……”

兄弟俩忍不住落了泪。

“娘，您别管我们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哪里活不成。我们更担心您，家里还有那么多人，您把这些银子留给自己用吧。”

沈母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深吸口气，道：“我一个老太婆，能需要多少银子，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妹妹呢吗？不碍事的啊。”

沈裔和沈淮两个人，包括站在一旁的沈瑜，同时看向了沈芳妍。

沈芳妍红着眼睛，哑声道：“爹，大哥，二哥，我会好好照顾娘的。”

沈瑜这么大年纪，跟着他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以前就是上战场，面对生死关头，也没掉过眼泪，如今却也忍不住要落泪似的。

“妍儿，你娘就交给你了啊。”

沈芳妍挽着她娘的手，泪眼朦胧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