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里见过的那个巨大煤炉子!
黄文出去打牌了,他老母还在宿舍里!
杨树平将背上的李丽华背到了空地之后,忍住心肺虚软,捂住口鼻又上了五楼!
已经有人打了120和110,空地上全是人,有人昏倒在屋内,有人正在往下跑,整个一栋宿舍一片混乱。
明秀兰已经带着两个儿子跑了出来,在空地上照顾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李丽华,她一边笨拙地按照自己学习到的急救知识抢救李丽华,一边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求你!”明秀兰忍着眼泪,“丽华!你努力点!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石洪文此刻不在宿舍内,杨小花正午闹睡,不肯睡午觉,杨树平就托石洪文带出去玩了,石洪文买了几只烟花等着晚上放着玩儿。
此刻杨小花正骑在石洪文宽厚的肩膀之上,举着买的烟花玩儿,石洪文随意敷衍她颠了两下,远远望着一片慌乱的热力厂,他目光一顿。
远远地,他看到杨树平背着黄文的老母出了宿舍,眼白一翻,软倒在了地上。
石洪文翻身抱下杨小花,表情一片空白地跑了过去。
宿舍下的空地里,慌乱的人群之中,杨鸿威终于抵达了,他风尘仆仆脸色极黑,一眼扫过整个宿舍楼有种大势已去之感,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扶住,他几乎站不稳。
特大安全事故,三十几人的废气泄露事故,热力厂完了!
这么多人,如果政府追究责任,要他承担安全事故责任挨个赔工人赔钱,他能赔死!
除非他能找到肇事者证明这不是热力厂安全事故问题,把锅推到这个肇事者身上!
“厂,咳咳,厂长。”杨树平被石洪文搀扶起,他脸色青白,杨鸿威此刻心神全乱,几乎没办法听人说话,但杨树平一句话就把他拉了回来。
“事故源头很可能是私自燃烧的煤炉。”杨树平一边呛咳一边说,他做了这么多年司炉工,对相关的安全事故了如指掌,敬职敬业地汇报,“泄露源头是黄文在宿舍里私自燃烧的煤炉,我刚刚上去关了。”
杨鸿威脸上的喜意刚一亮,就熄了,他微微拔高声音:“是黄文?!”
杨树平不明所以:“是黄文,怎么了吗?”
杨鸿威咬牙,面色一片灰败!
是黄文就糟糕了!
黄文是一个赌鬼,家里一分钱没有,就算确定是他,最多的也就是判刑坐牢,根本一分钱赔偿都拿不出来,员工的相关经济赔偿会以工伤论处,还是要轮到他赔!
不少煤老板因为一次塌方死点人就要赔得倾家荡产,他风光了一辈子,可不想落到这下场!
除非这个肇事者是有相当经济赔偿能力的,不然工厂一定要大赔……
杨鸿威闭了闭眼,手掌发颤,攥紧人才能站住,他就听到杨树平略有些疑惑的喃喃道:“但奇怪的是,他的管道接口连在了我的墙上,废气是从我这边走的……”
“你说什么?”杨鸿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放缓了语调,“排气是从你这边走的?”
杨树平一无所知地点了头,旁边的石洪文望着杨鸿威的眼神,心口不知为何,一阵狂跳。
“好。”杨鸿威拍了拍杨树平的肩膀,徐徐笑道,“我一定好好调查,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李丽华被迅速送去了医院,紧接着是神志有些不清的杨树平和其他人。
尤荣伊跟在杨鸿威的身后,终于迎来了他一直等待的谜底。
杨鸿威清空了空地之后,脱了鞋子,只穿袜子和鞋套,提着一桶速干水泥拿着一把小铲子从紧急通道冷静地绕后上了五楼。
此刻五楼空无一人,遍地狼藉,501黄文的宿舍门户大开——杨树平刚刚才从里面背出了黄文老母,没来得及关就直接冲下了屋。
杨鸿威先是进了黄文的屋子,小心地绕过所有东西抹了灰,最后还抹了点旧水泥灰做旧遮掩,然后掏出了钥匙,502杨树平家的钥匙。
尤荣伊没有猜错,杨鸿威的确有杨树平家的钥匙,他先是冷静地转门而入,把502的煤炉子搬到了501,又将502的墙面补好。
做好这一切之后,杨鸿威冷静地等待速干水泥干,并且做旧痕迹,在橱柜下面还堆了两大包煤,做出杨树平家长期燃煤的迹象。
杨鸿威可以说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生意人,从起意陷害到完成,一点犹豫没有,干脆而完美。
尤荣伊望着杨鸿威做好这一切,又小心下了楼,眯眼轻声说——杨鸿威对杨树平的诬陷“物证”齐全了。
但还缺最后一环。
人证,也就是“动机”。
杨树平家的热力缴费记录每个月都交,再加上两口子的风评和工资收入,很难相信这是又一家会私下烧煤的家庭。
倒是黄文不仅没钱好赌,还有“窃热”史——未缴纳热力费私自开启热力管道,还是杨树平帮忙补的钱。
两方谁更容易烧炉子,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杨树平烧炉子的动机不足。
这件事不仅尤荣伊知道,杨鸿威也知道。
杨鸿威进了办公室换了身衣服,把沾了灰的老衣服在厂后的垃圾库里烧了,起身匆匆赶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