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府门前挨皇上的骂,被过路人围观了半天,臊得每个人都满脸泛红,尤其是贾珍这一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已经把王夫人骂了个百八十遍,你外甥惹的祸,带累我们做什么!
而此时的王夫人也不好过,她本就因为贾母的手腕又“病”了起来,结果现在被强拉到门口跪着挨骂,还听说亲外甥的事情发了,薛家被如此处置,又惊又怒,偏偏又无能为力,急怒攻心之下,昏过去三四次,硬是被内侍们舀了凉水给泼醒了!
至于梨香院里,早在接到圣旨的一刻,就乱成了一团!
薛宝钗——如今是冯宝钗——再没想到,舅舅居然没能摆平兄长打死人的事,居然还祸及薛氏满门!
整个薛家,全都被过继到冯渊门下,尤其是她和哥哥,居然给冯渊当儿女,世上还有比这更折辱人的处置吗!
冯姨妈听到圣旨的一瞬就昏了过去,冯蟠倒是很想大闹一场,拿香菱——甄英莲撒气,可是他现在根本动弹不了,连原本定下的,进京之后就给香菱开脸摆酒的事儿都没办成,现在还能有力气动弹?
来传旨的正是皇上身边的夏太监,见冯蟠如此行径,不由得冷笑一声:
“冯大少爷,咱家劝你还是省省吧,皇上下了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抵赖不了!”
“您已是活活打死父亲的人了,若是再朝姑姑动手,岂不更成了畜生一样的人?这次皇上手下留情,没有让你受皮肉之苦,若是再有下次,恐怕也未必需要陛下动手,老天爷就先要了您的命了!”
甄英莲站在夏太监身后,看着被气得半死,却又无能为力的冯蟠,想起从前的冯渊,禁不住红了眼圈,可是看冯宝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不免心生可怜。
夏太监久居宫闱,人精一样的人物,看甄英莲如看白纸黑字,小姑娘什么都写在脸上,好懂得很!
他笑了一声,向甄英莲道:
“我说甄姑娘,您有替冯家人担忧的功夫,可怜可怜自个儿不好吗?若没有这些跋扈的冯家人,您如今的日子不知好过多少!是他们把你害到这个地步,你不心疼自个儿,倒心疼他们?人家是锦衣玉食的千金贵子,打死个把人跟玩儿一样,王法都不放在眼里,伦理纲常又能算个屁啊?何况陛下一没问罪二没杀人,不过是改个姓罢了,哪里用得着您可怜!”
甄英莲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虽然宝钗对她还算不错,并未欺压于她,可是她因薛家受的委屈也是实打实的,冯渊再不好,毕竟好过冯蟠这杀过人的混账!
再说了,宝钗不过是改一次姓而已,她从小到大,名姓都不知改过多少回了,若非夏太监带了圣旨来,她还不知自己本来姓甚名谁呢!
同样的委屈,凭什么她受得,宝钗就受不得?
夏太监说完,看看时候差不多,便带着甄英莲离开了贾家的三等将军第,往京中一户姓甄的官宦人家去了。
等人走后,冯宝钗强撑着叫丫鬟把昏迷的母亲和哥哥都扶到床上去,自己却了无睡意,扶着桌子缓缓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眼底划过一丝刻骨恨意。
兄长之事,原本是能够摆平的,若非如此,贾家未必会容他们母子三人居住,若非那日天降雷霆,将兄长劈成重伤,也许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好端端的天,忽然降下天雷来,还是先后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皇上岂有不问的?这一问之下,自然便得去调案卷,也就抓住了兄长的把柄!
思及此处,宝钗又不由得想起了金陵那几房人,正所谓无商不奸,薛家经营生意多年,家里至老实的家主,也得比狐狸多着两个心眼儿,乍一听说皇商的身份丢了,姓氏也被改了,还能不闹的?兄长这次闯下的祸,怕是已经弥不平了!
冯宝钗眼圈微红,抬头看看不省人事的母亲和哥哥,心里涌上一阵委屈,眼里不由得滚落下眼泪来。
这笔账,她早晚是要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