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着城墙下方倒在血泊中的纪怀章,孙海棠此时已是心神俱乱。
她本以为凭着自己在主君心中的位置,凭着这么多年的感情,主君会为她为纪家满门殊死一搏。
所以这些年她即便再想着上位也从未动过立刻将主母娘子致死的杀念,而是让其缓缓香消玉殒。
因为只要赢得天下,等到与田太后一样权倾朝野之日,他终会重新接纳自己。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盘算的一切就这样骤然的落了空。
他宁可身死也不愿全了自己的心愿。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他曾经对自己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再回想着方才他对自己充满憎恶的表情,孙海棠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章郎,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纪家为了你呀,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孙海棠双手无力的扶在墙沿上,眼神空洞的注视着城下。
纪宛盈此刻也是心急如焚,瞧着孙海棠这副垂丧的姿态,她心知断难再依靠这妇人有所建树,一把夺过她手中花名册,朝着城外旌旗飘动、浩浩荡荡的勋贵大军喊话道:
“数百年门阀,谁家手上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如今新帝登基,全凭着城下马车里那位新后的几句妄言,新帝就要对尔等赶尽杀绝,全然忘记了各家祖上的功绩,我母亲言君长公主在世时对诸位多有庇护,如今她不幸惨死,诸位再无倚仗,若不奋力一搏立刻拿下新后,一旦本郡主手中这本名册落入她手中,穆家便是你们的下场。”
一番挑唆的言语落下,四处再次剑拔弩张,勋贵们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瞧着这情形,纪容恒率先拔出佩剑,护在楚南栀马车跟前,剑指城墙上方,怒喊道:“我看谁敢,我乃陛下亲封镇西大将军纪容恒在此,孙氏逼死刺史大人,欲谋害皇后,尔等若敢助纣为虐,本将立斩无赦。”
“兄长,难道你忘了你跟前这妇人曾经是如何将你编排出京外放阆州的嘛,如今正是你建功立业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你若错此良机再无翻身的可能,我纪家上下如今可就指着你了。”
纪宛盈苦口婆心的劝道。
“宛盈,你这不肖子孙,真是枉顾了祖父祖母这些年对你的宠爱,老祖宗与陛下念在大伯为国捐躯你自小孤苦的份上也对你屡次格外开恩,可你却屡教不改,如今又逼死二伯父,撺掇勋贵们行篡逆之事,难道你还想将祖父祖母也逼死不成?”
纪容恒对这位堂妹早已是失望至极。
还真是小瞧了她,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的,但做下的每桩事情都让人震骇至极。
可纪宛盈哪里肯听他的劝阻,坚定的回道:“祖父祖母不过是受人蒙蔽罢了,他们早晚能明白我的苦心,母亲这些年为朝廷为皇祖母竭尽心力,却因与新帝政见不一便惨遭皇祖母舍弃,她总归是皇帝哥哥的亲姑母,皇祖母的亲骨肉,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话落,再次面向城下聚集的勋贵们,继续苦劝道:“我母亲是为你们而死呀,她深知帝国的天下还要仰仗诸位叔伯,仰仗各大豪族,所以宁可以身试法也要维护祖制,难道诸位就要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嘛?”
听着这番慷慨激昂而又冠冕堂皇的陈词,楚南栀静坐在马车里只觉好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哪敢相信曾经那位看似娇滴滴的小郡主竟敢鼓动勋贵们造反。
真不愧是皇家血脉。
可纪怀章为了护送自己出城,为了心中的大义已然身死,她今日深入险地也引出了檀州所有暗藏的势力,绝不能看着纪怀章白白赴死。
想到这里,楚南栀毅然决然的走出车厢,立于马凳之上,环视着周围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人群,声音洪亮的喊道:
“言君长公主为一己之私不惜让阆州数万生灵惨遭横祸,老祖宗杀她只为正国法,如今青禾三州被诸位勋贵们闹得人心惶惶,可老祖宗念在诸位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社稷的份上,只令诸位悬崖勒马,不予追究往日之过,但你们却仍不思悔改,请诸位扪心自问,你们如此这般如何对得住死去的英烈们。”
无奈的瞥了眼城上的纪宛盈,她语气渐转高亢,义正言辞道:“本宫既然选择来檀州,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日纪刺史不惜一死来保全诸位名节,本宫虽不愿意再看到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却也绝不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诸位若再一意孤行,本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愿与刺史大人共赴九泉,以助朝廷王师。”
此言一出,立时震慑住了勋贵们。
孙氏和郡主逼死刺史已是大不敬,如果再将皇后逼死檀州,那只会让朝廷更加师出有名。
一时间,大家变得更为踌躇不安。
看着摇摆不定的勋贵们,纪宛盈也更为焦急,扯着嗓子催促道:“你们休要听她巧言善辩,若不速速将她拿下,等待你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众人正在迟疑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粗狂的吼声:“谁敢造次。”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天际边已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的旗帜开始席卷整个檀州城下。
随后便是络绎不绝的哨骑从军阵中穿插而来:
“陛下亲领滨州、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