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悯长老年迈,情绪难以波动,每一个吐字都轻柔似水。
但这每一个字落在师云琢与祁红药的耳朵里,都如同惊雷般炸响,留下一连串震耳欲聋的余音耳鸣。
“这太......”绕是祁红药平日里伶牙俐齿,此刻也感到语塞词穷,她大抵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匪夷所思道:“裘师伯竟然对我师尊......这怎么可能呢?!”
顿了顿,许多事情的细枝末节之处都在她的脑海中飞絮般的掠过。
裘难提起蔺少梧时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那些微妙的神情,还有蔺少梧总不愿细说深究的态度......最终竟会选择与裘难一同赴死。
这些尘封的石破天惊的真相,好像也就变得不是那么的无迹可寻了。
祁红药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故而此前听闻裘难因一己私欲在宗门内大开杀戒又伤及无辜之事,对于裘难的态度就十分的敌对和冷漠,可今日听闻阳悯长老说了这许多有关裘难的旧事......她竟然恍惚间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受。
她觉得这个印象当中一直十分单薄的坏坯的形象,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一分一分的立体了起来,好像变得......也不是那么坏了。
“可断袖龙阳.......又如何呢?”祁红药不由自主的开口发问:“这说到底......他只是倾慕师尊而已?他没有做任何伤害师尊的事,也没有停止成为一个优秀的符修啊!”
“荒唐,红药,你怎会这么想。”阳悯长老侧目看她,长眉微耸:“修真讲究一个顺应天道伦常,你是一个女子,更应该明白阴阳相合才能水乳交融,才可顺理成章,男子与男子相合这算什么?这叫悖逆!终究于修为无益。”
祁红药张了张嘴,“可是......裘难师伯还是练成了大乘境啊!”
“难道大乘境就是修真之路的顶端了吗?”阳悯长老道:“他若不存这些心思,没准早已飞升了也说不准,红药,宗主是一派之长,是要成为万千门中之表率的人,选一个有龙阳之好的怪物算什么?难不成是要叫他摒弃教中所有的女子,带着教中男子集体苟合??这算什么?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一直沉默在旁的师云琢此刻开了口,“阳悯长老,裘难不过倾慕一人,他未曾想过之事,你们未免替他想了太多。”
“师云琢,裘难对少梧的爱徒祁红药所下之毒手你并非不见。”阳悯长老摇头唏嘘道:“你敢说这是我们想太多了吗?”
师云琢一时错愕。
许久,他在下唇留下了一派发白的齿痕,低声道:“那此事......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大抵是裘难觉得宗主之位势在必得,他无需再遮掩,可以肆意妄为,所以他对少梧吐露了心声。”阳悯长老说:“少梧自是没有回应,而是书写了一封信笺交托于悬镜门的老宗主,告发了此事,想来当时他的心情也是害怕而作呕的,说来也是很巧,那封信当时被压在门缝处,无意间被风吹到了山中,又被一些门中弟子捡到,互相传阅,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老宗主为平息风波,临终前不得不收回了要许裘难宗主之位的心思。”
“奇怪。”师云琢蹙眉道:“照理说,蔺宗主当时已经是元婴境界的修士了......若要告发,完全可以用些旁的更为隐秘的手段,何须亲手书写一份无法销毁的信笺?还压塞于门缝处,再叫风吹走,这不是刻意要落人口实吗?”
“也许是慌不择路,希望借此对裘难施压以保全自身,这些就不得而知了。”阳悯长老道:“总之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裘难因为失去了宗主之位又被掀了老底,继而恼羞成怒的发了狂,在悬镜门伤了好些人,届时老宗主已仙逝,新继任的宗主又惨死于裘难手下,唯一能与裘难抗衡的就只剩下了少梧,少梧临危受命,保下了悬镜门,他也确实是有勇有谋,心思正派,可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心软......竟没有将裘难斩草除根,这才留下了祸根。”
师云琢与祁红药皆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阳悯长老说了这许多的话,深深的呼吸吐纳,而后轻轻的咳嗽。
“你们两个都是扶玉仙盟小一辈中的佼佼者,老朽肯与你们说这些陈年往事,也是因为信任你们人品贵重。”阳悯长老道:“师云琢,你说的没有错,以史为鉴,此事对悬镜门而言,无论是二十年前的那天还是二十年后的今日都堪称大劫,如无裘难的这份儿私心,悬镜门也许会变得更好,而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青黄不接、要看他人眼色的地步。”
他没有明确的说这个“他人”是谁。
祁红药垂眸,五指蜷曲攥紧,微微颤抖。
“是红药无能,帮衬不了师尊。”
“与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人啊,终究还是要洁身自好,莫要重蹈他人覆辙,没有人希望灾厄重演。”阳悯长老说:“唉......想当年,裘难与少梧是怎样的一对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啊!”
-
鸣鼎剑宗的一群人散去后,北山上顿时就空旷清净了。
秦云盏等人等的心焦,他最是坐不住,索性拉了凤襄起来,开始帮悬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