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笑了笑,叶县是块硬骨头,这种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范青转开话题道:“傅宗龙怎样了?”
李岩道:“刚擒住的时候,他整天骂声不绝。现在安静多了,整日坐在囚车中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不过看他脸色是不害怕的,显然准备从容去死,我早说过,他是一个倔强的人,不可能投降的,难道弟弟真打算让他投降?”
范青点头道:“当然,这是咱们抓到的第一个朝廷大官,做过兵部尚书,现在又是总督,在明朝大臣中很有声望,如果能把他降服,作用相当于攻打下开封城。”
李岩笑道:“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军中老将的非议,以前抓到明朝大官,立刻就罗列出十条八条罪行,然后斩首示众,知府、州官、县官被杀的太多了,上次那名吕维祺也做过南京兵部尚书,不也一样被杀了么!”
范青微微叹息,“吕维祺杀的可惜了,当时闯王不听我劝谏。现在不同了,高夫人能听我的建议,咱们最初对闯营的规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李岩道:“是定都洛阳,发展河南,设官理民,笼络乡绅么!”
范青微微点头,“这些计划如果能实施,咱们闯营的前途不可限量。”
李岩也点头,叹道:“当初放弃洛阳是一个损失,还好并不晚,现在闯王昏迷,对闯营来说是个糟糕的坏事,但对你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范青坚定的道:“是应该改变了,就从收拢傅宗龙开始,必须让他降服。”
此刻,傅宗龙心中十分后悔,在突围之前的夜晚,他曾想过直接自尽而死,免得被敌人捉住受辱。但心中又总对突围成功和贺人龙前来救援,抱着一线希望,选择了突围,结果被流贼生擒,还差点中计,帮流贼骗开项城的城门。
现在他已经对生还不抱一丝希望了,听士兵们议论他要被带回流寇的老营处死,情形他都能想象出来,无非是因为他的官职高、名气大,所以当着所有流贼面前斩首祭旗,以显示战果。因为抱有这样的目的,所以流贼不想让他死,现在他做的囚车都用厚厚的毡子包裹,车子前面是马车夫,身旁有两名士兵瞪着眼睛看他,防止他自杀或逃跑,车子左右前后还有一二百士兵随着车子缓缓前行。
他目光扫过看着他的两名士兵的面庞,十分年轻,正用好奇的目光看他,见他的目光扫过,便很没礼貌的问:“喂,你是朝廷的大官么?”
傅宗龙不加理睬,反而闭上眼睛。两名士兵并没有因为他的傲慢而恼火,还是谨慎小心的看着他。这是因为一名年轻将军曾过来吩咐,不许对他无礼。他听这些士兵拱手遵命的时候,称这年轻人为:“范军师!”于是便知道这人是范青了。
这么年轻!这是范青给他的第一印象,在明朝的文武官员中,很少有三十岁以下的,总兵一般都在四十左右,而文官年纪就更大了,他今年五十二岁,在朝廷大员中只算正常的年龄。他心中暗暗吃惊,大名鼎鼎的流寇军师范青这般年轻,怎会有如此能力?通过这次战役,他已经对范青有一丝钦佩了,虽然他是贼,但用兵的水平比自己高明多了。而想想自己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却败给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不禁心中十分惭愧。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养神,而实际上他的脑海中没一刻停止活动,好像风浪中的波涛一样,汹涌翻滚,难以宁定。有时他神驰京师,心悬朝廷,想到皇帝如此重用他,自己却辜负圣恩,一败涂地。有时他又想到家庭,他的老母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有夫人和儿子女儿等亲属。有时他会想起自己最宠爱的,刚刚收房的爱妾,那姣好的面孔、温柔的性情,可仅仅服侍了自己几天,就要永别了,听到自己的噩耗,会不会伤心欲绝?一旦自己死了,夫人一定会把她卖掉,她以后的命运会怎样呢?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十分怅惘,不过他立刻就会用慷慨就义的思想和感情,把这些杂念压下去。
傅宗龙反复的在心中吟诵了几遍文天祥的过零丁洋诗句,觉得自己立刻又有了就义的勇气。等到了流寇的老巢,面对寇首的时候,他一定要做到,一不屈膝,二不投降,还要对贼首破口大骂,以求速死。不过,这样做也许会激怒匪首,自己会受到折磨,就如书上记载的,像安禄山对待张巡一样,打掉他的牙齿,割掉他的舌头,折磨一番再将他杀掉。如果那样,自己就算慷慨就义,就如史书上的那些烈士一样,壮烈捐躯,不负国恩和圣上的知遇之恩。但他又想到,如果流贼并不杀他,而是把他囚禁起来,逼迫他投降,关押折磨好久才将他杀害。如果那样,他也要时时存着一个以死报国的决心,每逢朔、望,向京师的方向行礼,表明他是朝廷大臣。
他从车窗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大地苍茫,冬雪未消,远处的山巅上被积雪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映着白光,闪闪发亮。不知怎么,他的思绪忽然回到家乡,在冬日雪后,自己和娇妻爱妾,在一群丫环仆人的拥促下,围坐在火炉旁,饮酒赏雪,赋诗取乐,那情形是多么的愉快。这与他现在将要慷慨殉节的冷酷现实格格不入,所以他立刻把那些回忆排斥掉,在心中默念:“这辽阔的大好河山,可惜被流寇祸害,山河破碎,国家动乱,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