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口走后,张家人各自回屋睡觉,两种对闯营不同的观点在他们心中徘徊交战,但不管怎样他们对闯营的疑虑始终没有消失。
到了半夜,忽然有人急促的拍打院门,把张家人都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流贼深夜来抓壮丁抢女人呢,个个脸色大变,小宝被惊醒,从被窝里爬起来,哭:“我要爹爹,别抓我爹爹。”
张成仁战战兢兢的去开院门,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流贼,而是德耀。
张家人一时间都是大喜,连忙把德耀让进屋里。只见这十多天没见德耀,德耀又黑又瘦,衣服也肮脏不堪,不过年轻人的活力还在,看到小宝过来叫叔叔,一把抱起来,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嫂嫂!有饭么!可饿死我了!”德耀对香兰道。
香兰连忙去厨房拿来几个窝窝头,连同咸菜和凉粥,一家人看德耀狼吞虎咽的吃饭。一面听他说这些日子的遭遇,原来他真的去大坝上抗洪了,开封城所有被带走的壮丁都在坝上。因为他干活卖力,得到长官的夸奖,让他回来探亲,还赏了他二两银子呢!说着,德耀从衣兜里摸出来二两银子,放在桌上,给家人看,笑道:“嫂嫂,这银子你收着!给小宝买好吃的。”
小宝在一旁道:“我要吃糖!”
张成仁道:“这么说,你们不是被抓走当壮丁去了!”
香兰则问:“闯营的兵没打骂欺负你们吧?”
德耀笑道:“你们都在哪听的谣言,这十多天,我天天和闯营的战士们一起吃住,一起干活,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从来不欺负人的。而且闯营的头目长官也很和蔼,通情达理。连闯营最大的将军,范大将军我都见过了,他也是一个年轻人,还跟我开玩笑,说如果我加入义军,就想法子给我找个婆娘呢!”说完,又说了许多义军平时的作风。
张成仁的父亲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些人真的是传说中的王师,咱们以前是错怪人家啦?”
成仁不说话,心中却有许多疑问,他觉得很多事情不能只听别人描述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很想亲眼看看这些义军的样子。于是道:“德耀,你什么时候回坝上?”
德耀道:“这几天,黄河水位很高,十分危险,一旦出现漏洞,需要大量人手,所以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到坝上。”
张成仁道:“我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坝上。”
德耀笑道:“大哥,你是教书先生,干不惯粗活的,义军也没让你当壮丁,你何必自讨苦吃,去遭这份罪。”
张成仁不说自己要去观察义军作风,只道:“开封是咱们的家,保卫家园,也是我的责任,不尽一份力,怎么能安心。”
于是,第二天一早,张成仁也穿了一身短衣、草鞋,带着草帽,跟着德耀去了城外的黄河大坝。
一蹬上大坝,张成仁就吃了一惊,他以前也见过汛期的黄河,但却从没见过这么高的水位。只见宽阔的黄河水面一望无边,就如大海一般。旧日温顺平静的河水不见了。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啸而来,奔腾而去,卷着泥沙,冲击河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河心打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漩涡,站在高处,放眼四望,只见水雾蒸腾,浊浪排空,到处都是一片汪洋。原来这些日子上游阴雨连绵,老天爷就跟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的下雨,才让开封段的河水有了如此景象。
河堤上堆满了装满沙石的草袋,抗洪的丁壮连同各种抗洪物资,在堤坝顶上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估计得有十几万人。这些人中既有从城中招募来的青壮,也有闯营的士兵,所有人都拿着各种工具,在堤坝上忙碌。
一名大汉看到德耀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倒挺勤快,给你放一天假,你只回家住了半夜,大清早的就赶回来了!”
德耀笑道:“不但我回来,还把我哥也带回来了。”说完向张成仁一指。
这大汉笑道:“不错,你们哥俩都是好样的。”
等这大汉走开,德耀对成仁说,“哥,这人叫王成章是闯营的军官,我就归他指挥。”说完把王成章的事迹讲了讲,尤其是王成章挖洞攻破开封的事迹,德耀十分崇拜,讲的绘声绘色。
张成仁不经意的微微皱眉,弟弟讲述的语气,把流贼当成了英雄,而官军却成了敌人,这种立场的改变,德耀自己却没有发现。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有人大呼,不好了,堤坝渗水了!大堤上登时忙乱起来,一些头目纷纷组织人过去救援。张成仁也冲了过去,只见大坝中的一处,不知怎么,正缓缓向外面渗水,水流虽然不大,但了解堤坝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的可怕。水流在压力的作用下无孔不入,渗透的会越来越快,很快就会变成喷射,随后就是溃堤。而这个位置溃堤,绝对没顶开封。
坝上登时紧张起来,壮丁们不停的扛着沙袋扔在靠近堤坝渗水的黄河水中。可是黄河水流太急,不计其数的沙袋投下去,都被冲的不见影子。这时大坝渗水处已经开始成喷射状,能看到一个缺口的雏形了。
忽然远处有人大声喊着号子,只见一艘装满石头的大船,上面覆盖着渔网,正被一群汉子用力拖拽过来。这群汉子赤着脚,满身泥水,奋力把船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