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候,守城官绅看见要夺取地洞的努力很不顺利,而义军在各个地洞中一面抵御,一面继续向深处和宽处挖掘。大家十分害怕,担心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地洞就会挖成。然后,今天天黑,义军就会在夜幕掩护下把火药运进洞中,然后,明天清晨放迸,轰塌城墙。
巡按御史任浚和总兵陈永福都十分担心忧虑,尤其心字楼下的这个大洞,挖掘的太大,可想而知一旦放迸,轰塌的城墙不会像第一次那般只有十几米宽,恐怕要有几十米宽,这么宽的缺口很难防住了。
俩人表面还保持沉着,但也只是让守城军民安心,实际内心特别焦急。两人在城内的墙边下,亲自把耳朵对准空瓮,听掘城的声音。只听里面沙沙声不断,同前几日断断续续的声音完全不同。显然掘土的人很多,且很急。而且咚咚的凿墙声音,也比昨日听起来近了许多,这证明挖掘速度很快。
任浚心惊胆战,表面的沉着冷静也保持不住了,脸色发白,惊慌的问:“陈总兵,有什么破敌之策,必须快些使用,否则流贼今夜必定有大动作。”
陈永福皱着眉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任浚道:“不如选择一些勇士,给予重金赏赐,让他们从竖洞进去,把洞夺回来。”
陈永福摇头,道:“此计不行,竖洞每次只能跳下去一个人,而贼兵几十人在下面等待,只怕跳下去的这人,脚还没落地,就先让人砍死了!”
王奎也道:“现在从竖洞往下跳,摆明了是送死,守城军士都明白,所以不论如何重赏,只怕也没人愿意下去。”
任浚叹气道:“此法确实不行,陈将军阅历甚深,王县令足智多谋,你们二人一定能想出破敌之策,对不对?”
王奎沉吟不语,陈永福想了想道:“第一次挖竖洞的主意是一名挖矿的民夫想出来的。可见见集思广益的作用,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生死关头,谁不怕死?但有重赏,就会有人卖命。”
任浚道:“赏钱好说,周王的赏赐不是已经给守城军民发下去了么!而且现在官府中还有银子,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都有,而且开封的大户人家很多,这几天纷纷捐钱捐物,都在衙门中放着,准备赏赐给守城有功的军民。他们这么慷慨都是因为有福王的前车之鉴。倘若贼兵进城,玉石俱焚,有钱也买不到性命?但只有重赏,没有善策,也是不行。刚才说了,贼兵一群人站在下面,而咱们只能一个一个的往下跳,下去一个死一个,这可怎么办呢?”
陈永福想了想道:“银子虽多,只是大把的送给普通守城军民,大人能说的算么?”
任浚道:“将军放心,此时生死关头,一切从简。赏赐的事情就由我说的算,也不许禀明巡抚,请将军赶快说出夺洞的计策。”
陈永福点点头,吩咐亲兵道:“把暂时不守城的军官和士兵都召集到北城墙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片刻功夫,从四面城墙中下来不少守城军民,有几千人,黑压压一大片。陈永福站在一辆平板车上,他先不征集夺去地洞的法子,而是先说了平贼将军左良玉和三边总督汪乔年,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率领大军,救援开封。
众多军民本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不能确定,也有些半信半疑。
陈永福朗声道:“圣上已经降了严旨,严令二人必须克日到达开封,否则必受重处。所以二人的兵马也就三两日之后必将到达开封附近。”说完那处一张奏折,给大家亲自宣读。
任浚和王奎都看了一眼陈永福,这奏折上宣读的圣旨内容他们怎么不知道?再说皇上给左良玉的圣旨,怎可能把内容写在回奏上给陈永福看?这内容显然是陈永福杜撰的了,他连皇上的圣旨也敢编造,虽然事出紧急,但也太过胆大包天了。
不过,军民们听了这不知真假的奏折都信以为真,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陈永福微笑道:“然而,左将军和汪总督将救开封的事情,闯贼们必定也知道了,他们必会赶在救援开封的队伍到达之前,也就是这一两日,猛攻开封,所以这两天的形势将会很危急。今日倘若能把这些掘洞夺到手,敌人就没法破城。”
说道这里,陈永福面色凝重起来道:“这将是一场血战,胜负决于一二日之内,我守城军民既有地利,又有人和,必能取胜,今日夺得地洞至关重要。”
众军民很少看到陈永福脸色如此严厉,口气如此果决。众人心情也很沉重,觉得全城官绅百姓的生死存亡都取决于地下城洞,互相交换着眼色,默默无言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陈永福示意仆人,几名仆人端来一个托盘,盘子上面盖着红布。陈永福伸手揭开红布,只见里面全是十两一锭的银子,摞在一起,一层层减少,像一个小型金字塔,夕阳下,这盘银子银光闪闪,十分诱人。
陈永福朗声对众人道:“我已经发布榜文,只要有人能夺得地洞,赏银一千两。大家把榜文带回各面城墙之上,让守城军民百姓都得知这个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一千两银子在古代可算一笔巨款了,但大家知道,大洞中的敌人多,且非常厉害,跳下去就等于送死,所以众人互相看看,纷纷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