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赠衣那日之后,又在针线上陆续教了孙悟空几次,见他囫囵学了个大差不差,与师兄那边的龃龉也没了下文,一时间风平浪静,也甚是安心,便丢开了手去,只管闭门潜真。
她此时功候精纯,元神湛定,形凝魄聚,已修炼至有形无质这一关,只不知怎地,离大圆满境界总还差了一线。这一日她仍在静室中默悟参玄,以《灵源大道真经》所载之法调和坎离,用风雷修炼,分明真灵莹澈,圆融无暇,却仍无法离质脱体。黛玉着实觉得奇怪,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请教祖师。
她到的时候,祖师正在池边观赏金莲,等她行礼完毕,也不待她开口,便以塵尾遥指金莲,笑问道:“你可曾见过世间有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黛玉天性颖悟绝伦,只这一点拨,顿时醒悟。原来她因昧却前因,只记得投生人世的经历,无意中总以“林黛玉”自居,素日只以为自己是人,却忘了本体原是一颗绛珠草。偏她又修得人道,往日里并不受本体影像,更不将其放在心上,没想到在这修炼的紧要关头,却成了个致命的短处:自己根基不全,自然不得寸进了。
想通这个关窍,黛玉不由得好生懊恼,又无法可解,只得向祖师求教。
祖师道:“此事原也容易,只须等你醒悟前尘,找回本体,以道教炼婴儿之法,将它与元神合一,不仅可以补全根基,还有许多其他的好处呢。”
黛玉却十分为难,道:“弟子至今仍不记得前事,与那本源也无甚感应,此事真是全无头绪。好容易眼下功行将满,却为此耽搁,岂不可惜?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师父也曾说人定胜天,想来必有其他解法,还请师父教我。”
祖师笑道:“这都是因为你道基不固的缘故。须知异类精灵修人道,必要经历一番灾厄劫难,这乃是‘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之意。你这人身却修得取巧,不仅移后作前,还借了幻境之便,少费了许多功夫。巧思固然不错,但你要修成真仙,岂是有捷径可走的?得之于此,必然失之于彼,从前占的便宜,现在便要全部补回来了。”
黛玉这才恍然大悟,但此时也难再回头了,只好又问道:“事已至此,弟子又能如何呢?”
祖师道:“你若是豁得出去,肯舍了这一身道行,转劫入世重修人身,从头做起,重立道基,便可人道大成,以后再不受那草木之身制约,无形中还可免去好些魔劫。依我之见,诸解法之中以此最佳,不知你意如何?”
黛玉闻言,仍是沉吟不语。她本自尘世中来,最知尘世中事,晓得一堕凡尘,备受险厄不说,本性也一并昧却,虽是重修有望,但人事无常,数限有定,一个不好便要败坏道基,永堕轮回,到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她最知其中之险,心中发寒,委实不敢轻易尝试,只好再求道:“不是弟子舍不得这数百年的苦修,实在是怕入世历劫,反迷本性,坏了道基。还请师父鉴宥,传我另解之法吧。”
祖师并不责怪,微笑道:“你既畏险难,就只能以后天补先天,聚阴存阳,魂魄同真,借助外丹来成事了。这正是:‘金形玉质,木出精诚。大药既成,身乃飞轻。’不过,就算如此,也要拼受好些灾劫险阻,你自身仙业恐怕也要为此延误千年呢。”
黛玉却觉得只要真灵不昧,便是受些苦难,总有办法渡过,因此仍不改其念,执意向祖师求取丹道。这也不出祖师预料,唤了她至跟前,将外丹之道悉数传授。
黛玉心知此事关系前途成败,极为要紧,当时便牢记于心,又见其中所需奇花异草甚多,不禁颇多烦忧,难□□露些许行迹来。
祖师便问她:“你自修道以来,仙缘遇合之易,休说后进的师弟比你不过,便是资历深厚的一众同门师兄,也是无人能及,难道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么?”
黛玉连忙告罪,道:“弟子怎敢如此糊涂?只是见这外丹所需草药十分珍贵罕见,想来这世间奇物,所求者必然也多,还不知将来能否一一收入囊中,因此心中忧虑愁急,却并无其他想法,还请恩师明鉴。”
祖师微哂道:“亏你还是修道的人,怎么还是这般不晓事?凡所世间宝物,只有夙根深厚的人才能够享用,决不会择强而归。你只要多行善事,多积善功,做事坚心,持之以恒,总有功成圆满的一天。纵使有人跟你抢夺,他以力来,你以力往,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强于你?反倒是你,切不可因此恃强生骄,以为别人竟敢与你争抢,便纵容杀心,以至于纠缠不休,为日后种下仇敌呢。”
黛玉听着这话奇怪,以为自己素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这样行事?又因为一门心思都放在外丹之事上,竟又将这番规劝之语轻轻放过。
祖师见此,只将塵尾一拂,双目微垂,注定池中金莲不语。黛玉虽有满腹心事,也不敢再问,只得恭敬行礼而退。
等回到居处,因有事牵挂,黛玉心境不平,自然难以入定,且此时行功已入瓶颈,不到根基补全,再怎么苦修静功也是事倍功半,还是要落到外丹上来。但一想到炼那外丹,所需奇花异草又何止百十种,好些都是前所未闻,便有祖师开示一二,也难解更多详情,要说去何处寻觅,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