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被他哄得眉开眼笑,道:“要让你失望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起身去里屋取了一件衣裳出来,道:“前日听说你偷……拿了人家一件衣裳,”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抿嘴笑了下,又继续道:“我想着这总不是正道。且你性子跳脱,又帮了我许多忙,难免多添磨损。因此闲时做了这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手艺,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孙悟空早已跳起,喜出望外,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又一个劲的去看那衣裳,只不敢伸手,再三迟疑道:“师姐当真送我了?”
黛玉嗔笑道:“我说出口的话还会收回不成?”
孙悟空这才双手捧过,展开一看,却是一袭圆领大襟的黄色短褐,虽无甚纹饰,针脚却非常工整细密,显见的十分用心。
黛玉道:“原是该做件直裰与你,只是想着你刚得了别人的道袍,那却是好东西,如果是穿了做活,倒可惜了,所以做了这个,也方便你替换。”
孙悟空却十分不以为然,道:“道袍算什么好东西,怎配与师姐做的衣裳相比!”只管捧着细细端详,愈发欢喜雀跃,不停的左瞧右看,一迭声的夸好。
黛玉打量他竟这般欣喜,也颇为高兴,又让他披上身比划了一下,然后取出针线略做改动。
她这时螓首微垂,衣袖半卷,露出两只欺霜赛雪的玉腕,素手纤纤,正在穿针引线,于往日的清雅淡然之外,又流露出几分女子独有的温柔美好。
孙悟空不禁看得出神。他自说话以来,尚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柔婉宁馨之意,更是头一次得见有人为自己亲手做衣裳,不由得心口滚烫,不知不觉间眼中充满热泪,惊喜感激到了极处。
黛玉正自捻针走线,不期然间一抬眼,就见孙悟空正乖乖巧巧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瞧,不由得微微一惊,险些被针尖扎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孙悟空叫了声“小心”,手里的针已被他轻巧拈了过去。
黛玉这才回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这是做什么?吓我一跳!”
孙悟空连忙告罪,笑道:“原来衣裳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么?我还是第一见哩!真有意思!”又作揖道:“多谢师姐费心,感激不尽!”
黛玉就知道这是因他无父无母,不曾有人给他做过衣服,心里怜意大起;又见他捧着一旁的针线盒子看新鲜,略略一想,便招了招手,示意他将盒子拿过来,再将里面的针线一一取出来,让他把玩,一边说道:“论理我是师姐,替你添置些衣物也算不得什么,本不该说这话,免得你多心。只是如果一直这样,那也不是在帮你,而是害了你。
“须知人情债最难还,凡事都该求诸于己,自立自强,何必为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承别人的情呢?古人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些事情虽小,你还是要自己学会才好。”
孙悟空笑道:“师姐怎地也学了师父打市语?什么叫授人以鱼?怎么又不如它了?”
黛玉解释道:“这是说,给人鱼吃,不如教会人如何捕鱼。前者只能解一时之饥,后者却能受益无穷。”
她这番话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却真乃肺腑之言,无有半点私心,更显出人品贵重。且她虽有满腹才华,每每指点之时,却从无盛气凌人之态,尽是温言劝诫,言行举止无不从容合度,偏又那么文雅可亲,全无做作,使人敬畏之余又不自觉心生依恋。
孙悟空本就敬重她,如今心里更是一万个服她,不禁慨然道:“师姐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仁人君子,我孙悟空今日心服口服!此后只要师姐吩咐,但凡力所能及,无不尽力而为!”
黛玉微微一怔,并非在意他的允诺,而是惊讶竟得了这样一个夸赞。这固然是有孙悟空不通世情的缘故,但也正因为他离尘脱俗,才能无有成见,不偏不倚。
黛玉幼时便被当作男孩教养,天资又高,素有林下之风,后来与宝玉引为知己,更添离经叛道之念。眼下听得此言,却是正合了她的心意,难免内心暗暗喜悦,愈发觉得亲近,不由得展颜一笑,调侃道:“你看我有没有说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承了我的情,再见我就不得自在了。为什么师父要说修道人畏惧因果呢?便是这个原因了。”
孙悟空一想,果然深觉有理,心下更是服气,只是说这话的人是黛玉,又十分不以为意,脱口道:“话虽如此,我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是师姐,这份因果我一人担了又如何?”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黛玉听了,却不知为何心中不乐。她修行日久,道力精进,此时微有触动,便觉得这话颇有几分不祥。到底拿捏不准,反疑自己多心,且话已说出,只好正色道:“你我都是修行的人,莫非我不如你,怎么就要你来担什么因果?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孙悟空见她眉间轻蹙,隐有不悦之色,不敢造次,慌忙连声应诺。
黛玉这才面色稍霁,又令他穿针引线,再拿了几块用剩下的碎布,教他一些最简单的缝补。针线活本就要耐得住性子,孙悟空却是天生没有定性,心又急躁,就见他拈着针线,一时蹲在椅子里,一会儿跳到几案上,黛玉也不拘束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