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伤心,一边淌着泪,一边将她所受之苦,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了出来道:“我那天正在家中帮同婆婆料理中馈,那时并未知道你已放走人犯。忽见来了一班差役,穿房入户的口称前来拿你。我也以为一身做事一身当,故而并未躲避。那班差役,一见你不在家中,不能销差,便把我捉去。”刘邦听到此地插嘴道:
“我知闯了大祸,深恐累及于你,我就马上回来接你同逃。后遇一个村人,他对我说,你们都已避往他处,所以我只得逃到此间。”娥不信道:“你这话便是敷衍我的话,我们何尝避开,真的避开,又何至于被捉?你如回来,无论谁人说甚么话,你也得回家看看真实的情形呀!我还在次,家中还有你的二老呢。”刘邦道:“你不信,我也不申辩,日后自知。你可知那条大白蛇,又是谁把它剁成两断的呢?”娥失惊道:“我在狱中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此事。我那时想想,一则你既没回来过,这种必是谣传;二则你的武艺有限,怎会斫了这条大蛇?照这样说来,真的回来过了。”刘邦听了,便将他所做的事情,反先讲与娥听了。娥听到白帝子赤帝子的说话,倒也欢喜。及听到她的丈夫,已纳此间这个姣姑娘作妾,不禁又起醋意。于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怨恨她的丈夫无情。刘邦忙又将自己与姣虽有名义,并未成婚的说话,细细地告知了她。她听得姣既能全贞,又有武艺,始将醋气稍平。忽又想起她自己狱中所作之事,未免有些对她丈夫不起,良心一现,始对刘邦道:“此女既不当夕,尚知大体,我又看她是位孝女,只好姑且承认她了。”刘邦道:“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告知你了。现你既然承认了她,且等她打鸟回来,我便命她与你行礼。你此刻快先把见官的事情,告诉我听。”娥听了,忽又将她的嫩脸一红道:“我吕娥做了你的妻子,真是冤枉。我那时一到衙门,一以则为有萧家叔叔照应,二则无非将我这个人作抵押罢了。岂知那个瘟官,不讲情理,一见将我拿到,逼着要我供出你的藏身之所,我当时真的不知你在何处,自然没有口供。那个瘟官,便喝令差役,褫去我的衣裳,将我赤身露体的,揿在地下就笞。我这个人虽非出自名门,倒也娇生惯养,真正是颗掌上明珠,怎能受得住那种无情的竹板。当时的凄惨情状,也只有流红有血、挨痛无声二语可以包括。笞毕之后,押入女监。”刘邦听到此地,只气得双足乱跺地道:“糟了糟了!我刘邦也是一位现任亭长,你总算是位夫人,竟被那个狗官,当堂裸责,试问我刘邦将来拿甚么脸去见人?”娥一见刘邦对她如此重视,想起狱中失身之事,若为丈夫知道,必伤夫妻的感情,忙在腹中编排一番说话,方又接下去说道:“我入了女监之后,身上刑伤痛楚,惟有伏枕呻吟。那时身边又没银钱铺排监中的费用,万般虐待,一言难尽。过了几天,忽有一个男监役,串通女役,私来调戏于我。”刘邦不待她说完,急拦着她的话头问她道:“那个男役,怎么调戏于你!难道你你你……”娥也不待刘邦问完,忙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班无耻的妇女,那时自然破口将他们大骂一顿。
我既已存着拼死无大难的决心,他们虽狡,却也无法奈何于我。不料世上也有好人,又来了一个书吏,叫做甚么吴其仁的,怜我刑伤厉害,替我延医医治。医愈之后,此人绝迹不来。”刘邦道:“这姓吴的是谁呢?我似乎知道县里没有这人。”娥道:“此人是我恩人,我将来必要报答他的。你真的想不起此人么?”刘邦复仔细地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出此人。
说也好笑,此人真是并无其人,乃是娥胡诌出来骗刘邦的。其实呢,娥入监之后,便有那些男役前来调戏她。她当时真也不从,后因种种虐待威迫,吃苦不过,只得失身。失身以后,那班情人,爱她多情美貌,真的替她延医医治。伤愈之后,自然不再吃苦。她的初意,原想老实告知刘邦。嗣见刘邦对于她的受笞,已说没脸见人,逼奸之举,那还了得,所以诌出胡言。刘邦从前不是说过乌龟头衔,不敢承担那句话的么?他居然也像孔老夫子说的,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起来。皇帝的口风,如此毒法,倒也奇事。再说刘邦一时想不起那人,只索罢休。
又因他妻子说得如此贞节,自然相信。
就在此时,忽见姣笑眯眯的一个人空手回来。刘邦此时也来不及问她何以空手而回,所笑又为何事,只叫她快快参见嫡妻。姣奉了母命,本愿作妾,所以也就极恭顺的,以妾礼拜见娥。此时娥见她年未及笄,又很识理,倒也甚是投机,并将自己种种的事情,全行告知姣。姣听毕之后,方才对他们夫妻笑着说出一件极奇突的事情来,正是:
室有贤姬无足喜,溪生怪物实堪惊。
不知姣究竟讲的一件甚么怪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