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完全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固然她隐瞒是好意,但苏梦枕并不接受这样的好意。既然他已经知道出了事,如果不把状况说清楚,才更容易惹人担心。
“上次被袭击,受的伤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毒。”季无忧顿了一下道:“此毒潜于血脉之中,一旦动用内力,必发作。”
“若是不动内力?”
“也不一定不发作。”季无忧道,仿佛在说一个冷笑话。
“症状如何?”
“使人如临斧钺汤镬。”
“听起来像两种毒。”苏梦枕沉吟了一会儿道。
“难解。”季无忧并没有否认,事实上她也不晓得。
“‘越中三绝’伤到了他?”正在季无忧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苏梦枕突兀问道,问得没头没尾,没有一丝铺垫。
“越中三绝?”
越中三绝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三个人,而是两个人。他们在江湖上名声臭名昭著,号称“人绝”、“毒绝”、“易容绝”。他们酷爱钱财,只要钱给得够位,号称天王老子都敢杀一杀。既然敢这么说,他们的本事,当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传闻,两人武艺不错,一手毒术更是出神入化,各种奇毒屡出不穷,旁人难以应付,只要被他们盯上的人,都逃脱不了他们的毒手。两人擅长乔装打扮,一旦杀人不成,往往会立即变装混迹于人群之中,让人无可追查。
“不过他们已经死了,一击毙命,就在九月十六。”苏梦枕看向季无忧。
“......”这就有印象了啊。
嗯......铠爹面前造次,让他们跑了爹多没面子?他们本身武功并没有吹的那么高,直接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是他杀的。”季无忧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苏梦枕既然特意提出来,就说明他心里如明镜一样:“他们没伤到他,但算计到了他,毒因此而来。”
苏梦枕似乎已经清楚了,他沉默了一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两次都是白愁飞?”
“他原本猜测有朝廷中人插手,是两波不同的人。但也未必不是白愁飞不信任那两人,留有后手,要永绝后患。”季无忧道。
苏梦枕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季无忧说的是什么。他当然没必要去拆季无忧的台,说她是误解了意思,他顺水推舟道:“未必没有朝廷的手笔。白愁飞是当今权相的义子。”苏梦枕虽然病重,但并不是完全被蒙蔽了耳目的,京中有些消息他还是知晓的。
“!”
或许她猜错了,但又确实对了一些。当初要杀她的,并没有两个幕后主使,那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环环相扣,要致她与死地的局,但或许幕后确有两拨人。这个江湖与朝廷,一贯息息相关,这是她最初就知道的事情,如今,却是体会得更加深刻了。果然专攻一个方向,难免会有疏漏么。
“今日,他又与白愁飞打了个照面?”苏梦枕问道。
“他运气一向不错,”可不就是不错,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遭遇背叛;系统安排的身份,本该助益反成为障碍;出门还被暗杀,完全靠自救;本来只是单纯做个戏就可以的计划,硬生生跟白愁飞对上......这运气一般人不能有。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后,季无忧才道:“只是伤势更重了点,看起来略为惨然。故而他不能见你,也不愿这样见你。”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季无忧这话说得已经足够明白,苏梦枕似乎已经把一切理清了,他起身,向季无忧一躬身:“多谢前辈解疑。”他很礼貌,也很尊敬,但这态度也像是划下了一道鸿沟。铠是苏梦枕的朋友不错,他们关系是也可以托付生死不错,那又跟李白,有几分关系?
夜色深凉之下,竟似当真有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萧瑟感。这个世界,从来与青莲剑仙无关,那些留下的痕迹,也充满了虚假的不真实。过往与他皆不相干。
季无忧仰头饮了一口酒,腹腔生了些暖意出来,似又有了无限豪气,驱散了那些寒意寂寞。那些悲春伤秋,本就不是能在这个人身上长存的东西,她笑了起来:“那么,就此辞去了。”说罢,她长啸了一声,高歌着离去了。
远远的,听见她的声音,潇洒疏朗,旷达豁然,似万事难拘其意:“茫茫大梦中,惟我独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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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一场局,季无忧是做过深思的。伽罗与铠,在明世隐的忽悠努力下,在皇帝眼里算是一对捆绑销售的良品,一旦失去一个,那么效果必然大打折扣。所以铠表面上已死亡,但对皇帝却不必隐瞒。更可以此示弱卖惨,将那些针对,全然展现给他看,以此激起皇帝对于朝廷中某些人的怀疑。
无论皇帝是否当真起了后悔的心思,想把这二人再送往边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确实对于伽罗宠信之至。无论真假,至少表面上是。
帝王的宠信,已足够吸引一些人的注意了。至少铠被朝廷针对,季无忧猜测,便是这宠信来得太醒目的缘故了。他们大致也如最初的皇帝一样,认为伽罗的功绩全然来于铠,一旦铠死了,伽罗这一支势力,便不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