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伤口,枯瘦指尖无意识深陷进皮肉。
祁纠不给他贴创可贴,又被水泡过,伤口又发炎了,肿得很厉害。
叶白琅站在原地,他没有意愿和任何人交流,只是像个刚被输入指令的老旧程序,逐条缓慢判断“配合警方调查”是不是做完了。
这件事由他来做十分吃力,这是叶白琅从未涉足踏及的领域,被刺眼的、足以吞没整个世界的白光封锁。
叶白琅抠出一板药,看也不看地生吞下去。
“我做完了。”他慢慢地说。
现在,他去医院,祁纠不准生气,不准再跑。
祁纠会讲义气,不会背弃承诺。他做完了所有祁纠要他做的事,所以祁纠就会醒过来,和他回家。
叶白琅说服自己相信了这个逻辑,缓慢地吐了口气,抬眼看身边人影,又看指尖沾的血。
他像是个发条出了问题的人形骷髅,用染血的手指慢慢地数:“你、你……你们。”
被他数到的几个人脸色骤变——叶白琅怎么会把他们挑出来?!
叶白琅怎么会知道,是他们牵头弄出的这一场戏,却又搬起石头,结结实实地砸了自己的脚?!?
叶白琅并不知道,他只是凭直觉本能,挑出了几个最想送去乱葬岗的人:“在家里等我。”
那几个人眼看着就要被吓疯,哪敢答应:“叶,叶家主……这是警察局。”
他们这会儿倒宁可被警察查出来了,进监狱也好过落在叶白琅这个疯子手里:“您已经报警了,报警就不能乱来……”
这瘸子远比过去更麻烦,面上乖顺规矩,内里根本还戾性难驯。假以时日,只怕没人再对付得了他。
叶白琅皱了皱眉,他像是很不喜欢这句话,但因为某种牢不可破的逻辑,只能选择暂时忍耐:“我知道……”
他知道,他会配合警方调查,不会乱来。
他会一直这样做,一直忍耐,直到祁纠醒来和他回家。
……当然,凡事也总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叶白琅不是盲目乐观的人,他也必须考虑到,现在躺在医院急救室里被抢救的,是个劣迹斑斑、屡教不改的骗子。
祁纠也可能会骗他。
祁纠也可能不会再醒了,这是一种可能性,就像他也可能把这几个人装在麻袋里,绑上石头,推进江里一样。
叶白琅不再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他现在要去医院,不论祁纠会不会醒,他要去看。
他的创可贴掉了,那些穿着警服的人给他拿了一包。
叶白琅把那些创可贴翻遍了,全是肉色的,没有哪个上面画了既可笑又幼稚的黑色翅膀。
他要去找祁纠,要一片创可贴。他的头也很疼,吃药没有用,他自己不会按。
叶白琅离开警局,他记得去医院的路,看了一阵,就朝那个方向走。
这是场不会太快结束的暴雪,夜色深得仿佛不会再亮,雪越下越大,被呼啸的风拧成鞭子,往人身上肆无忌惮地抽。
叶白琅的腿冻得发木,他踉跄了下,被不放心追上来的警员扶住。
一辆警车跟在后面。
“别着急,你这是要去哪?”扶住他的是个干练的中年女警,缓和了语气,生怕刺激他,“回家吗?”
这么冷的雪夜,真要让人这么走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得冻僵。
警员们并不了解什么“家主”、“门阀”,在他们看来,叶白琅是个身体很差的年轻人,瘸着条腿,精神状态也很成问题。
这种状况下,他们不可能放任对方就这么往外乱跑。
“我们送你,好吗?”中年女警示意那辆警车跟上来,因为并不是执行抓捕任务,并没有拉警笛、亮警灯,在夜色里像是辆很普通的车。
叶白琅皱紧眉,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垂着眼,落在身边的手发抖,这是种不受控的悸颤,可能是由于服药过量。
也可能是由于恐惧。
叶白琅收回视线,盯着远处的医院灯牌。
那些红色的字像是张网,缠进他的脑子,勒得他头痛欲裂。
中年女警不放心地问他:“还好吗?”
叶白琅甩开搀扶的手,向后退,靠住一根电线杆。
他很不高兴——因为在急救车上,奄奄一息的祁纠非要拉着他打赌,说他不可能靠自己走去医院。
“你要……找人帮忙。”
那个可恶的骗子简直烦人透顶,在氧气面罩底下,声音低微得听不清,还要笑话他:“很简单,叶大家主……”
骗子说到这里就失去意识,心跳监测尖声鸣起警报,很吵,吵到他们这段对话又过了很久才能继续。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落点,但还含着让人恼火的笑,骗子活过一口气,就不要脸地摸他的手。
“很简单。”祁纠教他,“你要说,请帮我……”
……
叶白琅死死攥着拐杖。
他发着抖,身体悸颤不停,尖锐的警报声还在幻听里愈演愈烈。
“请。”他吃力地吐字,这太难了,那骗子还不如要他死,“请……”
中年女警没听清,愣了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