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
江洛正式搬到前院书房学习后没几日,张瑞之子张胜等几人便带了能教佛郎机语的先生回来。
是个男人。
一个传教士。
一个佛郎机人与法兰西人的混血儿,已经在大齐广州一带行走了四年,见识人文风土,传播宗教。他精通佛郎机语、法语、英语和拉丁语,还会说另外四五种欧洲语言。
他年纪虚岁三十三,黑头发黑眼睛,身量中等,体型瘦弱,看起来还算健康,余下长得就是江洛刻板印象里很标准的这时代的外国人模样。
他的中国话带着很浓重的大齐沿海省份与欧洲混合口音,但不难让人
听懂。
他的名字一长串,非常拗口。
但他主动说:“尊敬的老爷和夫人,我的大齐姓氏为‘雷’,名‘飞升’,‘雷飞升’,你们可以叫我‘雷’。()”
江洛:……?()”
雷、雷飞升。
用大齐一品诰命的体面和礼仪素养,她憋住了没笑。
她尊敬称呼:“雷先生。”
雷先生被林如海请去亲切询问祖宗八代了。
虽然是江子麟找出来的人,还在广州官府走过几圈查验身份,基本排除了细作的可能性,但毕竟是要经常出入、甚至会直接长住吏部尚书府的外国人,再小心也不为过。
林如海安排雷飞升暂时住在书房西面一处小院,且让张瑞等精心招待,再套问一段时间来历过往。
佛郎机小贵族的私生子。没娶妻。也没有孩子。在佛郎机“看不到曙光”,索性和船队出来,到“东方富饶的大陆”上传播“主”的意志。在大齐四年,“主的意志”不知传递给了几个人,倒因为精通多国语言,替人做翻译赚到了些许银两糊口。
半个月后,无论是在晨起还不清醒时,还是在喝醉后神智混乱时,雷飞升的“供述”都没有出现前后不同、颠三倒四等破绽,林如海才终于允许他开始给江洛上课。
他被留在林府住下——这样更方便监管行踪,在林府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自己院子里。
但在空闲时,他可以随意出门,只不过不论去哪,必会有三四个精壮男仆跟随在旁,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他最爱在不上课时叫两壶酒吃,还一定要配两盘卤猪头肉和烤羊排下酒。
吃得烂醉,他就和院里男仆说说他的“主”,说困了倒头就睡。
不到一个月,张胜就和江洛叫苦:“他在路上并不这样,最多爱贪两杯,怎么一到京里竟成了个酒鬼!这洋和尚不该修身养性,不沾荤腥,行善积德,一心向道吗?”
江洛笑:“他不耽误上课就罢了,多的不必管。你看京里也不是没有别的‘洋和尚’,他都不去找,这不是更给你们省事?不然,你们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回来想回给老爷都不能。”
听出夫人并不怪罪洋先生变成这个样,张胜把心放下,退了出去。
待林如海回来,江洛与他笑说:“张胜说话还是不痛快,不如他父亲。是他更怕我?”
林如海笑道:“夫人如今威重了。他还年轻,再历练几年就好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
夫人今年才二十有二。
张瑞三十二。
他看张瑞还缺历练,夫人看张瑞却哪里还年轻!
江洛戳了戳他的脸,亲上一口:“别自己胡想了,真等老了那日再难受吧。”
林如海……并没感到安慰。
……
江洛的佛郎机语课也步入正轨时,时节已经入了寒冬。
天越来越冷。
有时她和林如海各自
() 忙到晚上,外面寒风料峭,她不想再受冻回去,索性就在积微斋睡下。
第二日,积微斋西间便换了布局。原来的架子床挪出去,添了一张花梨木素雕山水的大拔步床,床上的被褥枕帐都是江洛爱用的颜色花样。
这里成她第二个卧房了。
在“前院”有了一间卧房,让江洛感到一种奇异的快乐。好像她又找回了某一程度的自由。
是真的,还是只是错觉?
想不明白的问题,江洛一向不多为难自己。
一日,林如海晚回,江洛只与黛玉用晚饭。
想起谢丹时的生辰近在眼前了,吃过饭,她悄悄问:“你送他什么?”
“不送。”林黛玉说。
“真的?”江洛惊奇。
“往年都没送过,今年也不必送吧?”林黛玉只是笑,“他是四叔啊。”
她和谢四叔是从来没互送过生日礼物的。
江洛心里正服气,又听黛玉小声说:“我还不会做荷包、香袋……字、画也暂没他的好,余下寻常俗物,不如不送。”
“针线不会便不会,什么要紧的。”江洛心里,“早恋影响学习”的警铃拉满,“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想过专为他学针线!”
连她都三年没捏过针了。尤其今年多添了几门课程,忙得她都想边吃饭边看书,以后又不用再仿“慧纹”谋生,忘便忘了。
林如海和毛先生又对黛玉的功课越发要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