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芸芸众生,奔来往复,富者不知饥寒疾苦,穷者不知星河明月。
扬州瘦马,说来也只是,寻口饭吃的可怜人。
后世冠以“妓”之恶名,与那些为足一己私欲,将人做牲畜一般圈养、买卖、肆意欺凌摧残又有几番不同?
养瘦马之风起于两宋,盛于明清。
两淮盐商将她们推崇至盛,不知晓荼毒多少良人,又有几番悲鸣。
只存在于书上的冰冷文字记述,如今活生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高坎自有一番切身滋味。
忽的,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沉默踌躇良久,才小心开口:“你们,可愿跟我走?”
五名少女面面相觑,似是遇见了此生从未想过的难题。
许是在她们心中,自高坎进门那一刻,本就已将自身视作了他的财物。
就好似,叫马匪杀了牧民的牛羊。
牧民都死了,牛羊自然也该归了马匪,至于是生是死,是留是卖,那都是主人的事,什么时候牛羊也可以自己言说一句如何?
高坎瞧见五人反应,当下忽的也回过神来,十几年的残酷调训,她们哪还有自己的抉择?
深吸一口气,便又道:“你们先在这里好生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若是缺什么需求用度,跟外面人说便是。”
转身又吩咐道:“好生照料,且不可叫她们受半点欺辱。”
门外手下闻言,自是当即应下。
原本高坎还想看看,韩尧府上存余之人境况,好叫做妥善安置,不过此来一趟,似也就没了必要。
真定府当下承平,怕也就月余之间就要打破。
乱世将临,裹挟其中,谁也难得逃生。
且就叫各自,寻各自出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再回前面时,崔正已废了一番功夫,叫韩尧识得了什么叫做“家传仵作的手艺”。
此时的韩大官人莫说是骂,就连呼吸呻吟,都没了几分力气。
高坎再到近前,先瞧了一眼崔仵作的好手艺,这才回头说话:“大官人抉择如何,崔兄弟的手艺可还过得去?”
韩尧只是抬眼瞧他一眼,便就又低垂下去。
高坎也不在意,只道:“该问的他应该已经问过,我便不再多言,想好了要不要说,大官人也自己做主,今夜时辰还长,可慢慢来。”
转过脸又对崔正言道:“崔兄弟,还叫你多费功夫,若是韩大官人不愿开口,好叫他试试凌迟滋味,也算是难得来世上走这一遭。”
凌迟之刑适于辽,韩尧虽是宋人,自然也听过名号。
且先前崔正所施为,实则也相差不大。
夜色还长,一刀刀下去,剐到天明也不见得能完事,其中痛处只有受过之人才知。
韩尧当下识得,俱已是无所它求,能速死便是奢望。
于是撑着一口气道:“你之所求,无外乎我韩氏家私,与便是,今日落在你手,天命也,旦求速死。”
“好说。”高坎点头应道。
余下,韩尧总算松了口,将一应事物俱都交托,高坎记下之后,便请杨志带人走一趟。
待到确认韩氏数代累积,尽入手中,这才给了韩尧一个痛快。
一番事罢了,且将韩府处置妥当,高坎索性也就不再费力换地方,就在韩府住下。
这边没了耶律阿奇事,又叫他即刻发出,赶回金军大营禀报,无论如何,要叫高庆绪力劝完颜宗翰先打真定府。
高坎知完颜宗翰大部人马驻扎河阴,在应州地界,若是南下先打真定府,发河阴之兵,还要绕道蔚州,或者直奔代州之地,再奔袭真定府。
此二者行军路线,无论哪一条,都太费时限功夫。
相较之下,若能直从蔚州发兵,倒是省事妥帖,只要十日之内,便可兵临城下。
林冲找的那张舆图倒是好用,高坎仔细研磨,心下计较,若是金军自蔚州发出,且有两地可成兵峰。
一则发灵丘,此地乃蔚州关隘之城,本就有驻军存蓄城中,若是发出,不需在做调度整顿,且可顺势而下,过大茂山,直入宋境,还能绕过宋军边防。
其二便是自涞源发出。
涞源原是宋辽边境重镇,辽国曾在此地驻守重兵,以侵宋地。
宋军也曾在此严防死守,又有高大城墙做防,最是稳固,稍有异动便可知晓。
金国灭辽之后,此地便暂由金军掌控,原本按两国盟约,此地应该归还大宋所有,只是现下显然金国不会归还。
考虑再三,高坎心下计较,完颜宗翰若是要先打真定府,最好是发奇兵。
既然是奇兵,重在一个“奇”字。
涞源虽兵多,粮草器械也是十分充足,可是位置太过紧要,但凡有所动作,都难逃耳目。
灵丘远是远了些,能用之兵也不多,可胜在其余诸般条件也都齐全。
且金兵多骑兵,自灵丘发出之后,一路直下,怕是知道入得宋境之内,都不叫人察觉。
假如高坎自己是完颜宗翰,打真定府自是要求一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自然不可能大规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