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人的呼喊恍若山呼海啸,直扑高台之上。
太后心中一凛,接着一喜。
从军从军,吃粮穿衣。你给我吃饱,我为你卖命,这仿佛是契约。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国势强盛时,这样的军队战无不胜。国势衰微时,这样的军队就如同烂泥。
为一己之私而战,如何能持久?
李献一番话揭开了多年来笼罩在武人头上的迷雾。
武人为何跋扈?
为何一呼百应?
皆因他们从军的目的很自私。
所有,有钱就是爹,有奶便是娘。
赵祯的眼中闪过明悟,轻声道:“原来如此吗?”
天经地义的事儿反而无人去琢磨,无人去质疑。
直至此刻!
而当如何应对?
说实话,先前听到黄熟的那番话后,赵祯也很茫然。
知道了缘故,可该如何解决?
他想不到解决方法。
可李献却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揭开了野心家们虚伪的面纱——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私欲,武人们自以为找到了铁饭碗,实则是在为自己和家人掘墓。
天下太平不好吗?
非得要搞七搞八!
今日你胜伱杀人,明日你输呢?
你被杀,你的家人沦为奴隶。
要想解脱,唯有效忠官家,以保护大宋为己任。大宋太平了,你和家人也就太平了。
换句话说,大宋这个大家太平,你的小家才能太平。
很简单的逻辑,很直白的描述。
但却深刻撼动了武人们的心。
让他们从茫然中走出来。
知道自己该为何而战。
知道自己该效忠谁。
太后霍然起身,“赏!”
不赏不足以抒发此刻太后心中的欢喜。
目光转动,太后看着李献,微笑道:“竖子!”
这一声竖子喊的亲切,落在所有人耳中便是另一个滋味。
——好小子!
太后负手而立,“定远侯想要什么?”
没人质疑……找到武人野心勃勃,跋扈不忠的源头,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这厮会提什么?
众人艳羡的看着李献。
“臣请保留定北军,以为种子!”
李献的请求令太后一怔,她随即明白了李献的用意。
若定北军就此散去,此后如何改造大宋军队?
唯有留着它,让它成为一个标杆,天下武人的标杆。
“识大体,知大局!”太后凤颜大悦,“谁能领军?”
“臣建言……”
随即臣子们滔滔不绝的举荐‘人才’
赵祯心想此刻该顺着让李献那厮领军才好吧!
若是担心他被猜忌,便令将领统军,李献出谋划策,如此成制衡之势。
他不经意间看到太后嘴角的讥讽笑意。
“赵赟!”
众人一怔,便看着一个将领从后面走过来。
这不是宗室吗?
太后指着台下,“你来执掌定北军,莫要荒废了大宋虎贲。”
赵赟身材高大,肃然行礼,“臣领命!”
李献身体一松,一个月来的疲惫尽数涌来。
总算是可以放假了。
“定远侯统筹。”太后轻飘飘的道。
统筹。
什么意思?
李献心想大宋可没有这个官职。
赵祯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一侯爵,大娘娘难道还真能给你一个禁军教头的实职?
丢人!
君臣起身准备离去,吕夷简微笑道:“定远侯果然不俗。”
这话里蕴含的信息很多。
不俗,什么不俗?
是兵法还是蛊惑之能?
这厮今日能蛊惑定北军将士效忠官家,此后可会蛊惑将士们效忠自己?
文人最爱玩弄文字和嘴皮子,最喜看到对手被自己讥讽或是掉进自己挖的大坑中而不自知的愚蠢。
如此,优越感便油然而生。
侍卫那边在争执,有人过去询问,过一会儿回来禀告,“说是有大事要禀告太后和官家。”
王贺来了,身后四个军士架着两个男子随行。
范遥看到两个男子时,面色骤然一变。
王贺走到李献身边低声说了一会儿,李献禀告:
“昨日有人在调料中下毒,幸而被发现。臣令人拷问出了背后那人,出发前令人去抓捕……”
“臣万死!”不等他说完,范遥跪下请罪。
李献仿佛没看到,“便是这二人收买了车队的伙计,在调料中下毒。此二人供认,乃是被范遥驱使……”
“原来还有计谋。”太后轻笑道:“可有离间计?”
范遥面如死灰。
随即两个侍卫过来把他架走。
曹玮笑道:“有此警觉心,此后征战沙场,当立于不败之地!”
李献累了,等太后和官家的马车出了校场,也不管群臣,上马就溜。
“先生,定北军!”狄青跟上来,提醒他该说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