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淳吐出一口气，身体也向后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世界，但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能离谱成这样。

自己出生入死，带着手下几百弟兄，硬抗梁元柱几万大军数月的厮杀，堪堪救下了楚王府内养尊处优的楚王，收复了被梁元柱侵占的武昌。

如此大功，到现在还没听到朝廷有任何嘉奖。反而将自己召入京城，便直接晾在了这里，不闻不问。

但赵君临却什么都没做，每日就在房内读书，但仅仅出去一趟，便直接结交了当今太子，相谈甚欢。

想起田吉离开时所言，可以预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只要赵君临一旦高中进士，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坦途，无限光明。

房间内沉默下来，只有几人的呼吸越发明显。

又等了十几日，依旧杳无音信。不过，期间朝廷征调的蓟州大军抵达了京城东门之外，随后与早就准备好的神机营，五军营一起，向南开拔。

其中，蓟州五千骑兵更是直接将步兵甩在了身后，抢先一步抵达了天津卫。在天津补充粮草饮水之后，继续向南。

按照计划，他们将继续南下沧州，德州，然后在十五日之内，抵达济南。从外间骚扰白莲贼众，使其不得全力攻城。

蓟州步兵抵达京师广渠门外的时候，安永淳带着万元吉，周顺等十名亲卫，也曾到广渠门外，瞻仰蓟州边兵的风采。

只记得那日，广渠门外，旌旗招展，百姓如海。安永淳等人身处百姓人海之中，观察着蓟州三千步卒的一举一动。

蓟州边兵不愧是朝廷精锐，三千步兵如林而立，除了风刮起旌旗咧咧作响之声，再无杂音。

与他们相比，神机营，五军营就显得差了不少。阵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若是离得近了，还能看到阵中将士左顾右盼，对不远处的百姓指指点点。

除此之外，神机营肩上的鸟铳，由于年代日久，加之保养不善，早已变得锈蚀不堪。恐怕若是发射火药的话，最先炸到的不是别人，反倒是自己。

至于神机营中的几十门大炮，或许是刚刚擦洗过，显得比鸟铳好上不少。至少拉出来装装样子，骗骗不内情的无知百姓足够了。

五军营原本是跟随太祖起家的嫡系之军，原本规模一直保持在十万人上下，是朝廷威压天下的主要支柱之一。

只是今日一见，倒是令安永淳大失所望。按照国朝兵制，一人入伍终身为军，是故五军营的士卒不仅有黄毛孩童，甚至还有耄耋老者。

那花白的头发，也不知到了前线，还有几分力气，莫不是准备笑掉贼人的大牙？

随着一将从城内骑马奔出，大军开拔南下，这场如同闹剧一般的场面就此结束。总的来说，通过此次观摩，安永淳原本的信心受到一定的冲击。

原来真正的强兵，是这般模样。

原本在他看来，自己麾下的三百将士，也算经历过大战厮杀，不管是士气还是士卒杀人技巧，都有了极大提升。

但今日一看，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跟蓟州的三千步卒比起来，或许对方只需五十士卒，便能将自己的三百将士击溃。

若对方超过一百，则极有可能将自己全部歼灭。若是对方数量与自己等同，恐怕自己麾下将士连拔刀的勇气都不会有。

若是九边重镇的精锐都是这般模样的话，这朝廷还真如铁打一般，任何野心之辈只能蛰伏隐忍，以待将来。

回到客栈，又等了几天，甚至就连赵君临会试已过，还不曾有任何消息，好似所有人全都将此事忘记一般。

被逼无奈之下，安永淳又去找了刘调羹一趟，依旧不得其面。不过这次传出的纸条，却与上次大相径庭。

“户部员外郎柳绍宗之父亲明日八十大寿，可去寻找柳家，再续前缘。”

安永淳听到这个名字，好似触发了某种开关，脑海中的记忆，好似火山喷发，一瞬间涌现了出来。

当初安家家主安应泰年少的时候，曾经是当地豪族柳家做过伴读书童。当时，安应泰所服侍的少爷，就是如今的柳老爷子柳羽明。

只是，后来柳羽明高中进士，进入官场，安应泰一直随时左右，出谋划策，如同左膀右臂。据传闻，两人之间，名为主仆，但情同手足。

后来，随着安应泰眼界逐渐开阔，不满于作为以为奴仆，为自己赎了身，恢复了自由。依靠着这些年在柳家遗留下来的福泽，将自家的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

每到逢年过节，安应泰必到京城，去探望柳老爷子。这一来一去，持续了二十多年。

后来等到安应泰去世，安文光仅仅守住家产便已经耗去了大半精力，根本无力维系这份福缘，双方的关系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此行出发之际，安文光甚至还特意交代，如果有可能便让安永淳带着礼物，前去拜访柳老爷子一趟，一续之前两家情谊。

只是，安永淳一路奔波，朝不保夕，竟将此事忘得一个干净。

安永淳拿着纸条，一遍遍反反复复读了不下十遍。但每次阅读心头的震撼，便会增加一层。不是因为刘调羹建议他去寻找柳家相助。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