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调羹的脸上满是惊疑之色。他想过以孟兆祥会败,毕竟防守梁元柱这样的纵横数省的大匪岂是孟兆祥一介文弱书生所能比拟。
但再怎么说,孟兆祥手中还是有五万大军,是贼兵兵力的两倍有余,怎么会仅仅一个汇合,就被梁元柱打得粮草尽毁,军心浮动?
到底是孟兆祥蠢笨如猪,还是他梁元柱狡猾如狐,有卫霍之才,通天之能?
刘调羹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孟兆祥在他的计划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放任孟兆祥轻易被贼兵梁元柱所击溃,恐怕此生他都没机会能够擒杀梁元柱。
“传我命令,擂鼓聚将。”
隆隆战鼓再次响彻武昌,早起忙碌的百姓,听到这战鼓的不由得浑身颤抖,惊恐万状地向家中赶去。
他们不知道究竟哪个地方有发生了战事,但在他们朴素的观念中,当初流寇杀来了的时候,可还没有如今这般动静。
众将很快聚集在巡抚大堂上。刘调羹一身大红官服,行动间裹挟着秋风的寒意,走了进来。
“见过巡抚大人。”安永淳混在众将班列之中,跟着其他人一起,向刘调羹行了一礼。
“废话少说。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长沙知府,兼巡下湖南管宝长二府兵备使孟兆祥被贼寇梁元柱击溃,粮草被毁大半,若再不救援,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你们都说说,我军该如何行事?”说完,刘调羹坐了下来,目光扫过堂内文武,等着他们说话。
刘调羹话音刚落,堂下文武瞬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孟兆祥这个人大家都知道,甚至于堂下不少武将文官,在岳阳的时候还跟他们产生激烈的冲突。
最后,两方人马不欢而散。以孟兆祥等人为首的一支,舍水就陆,意图从陆地上东进救援武昌。
没想到,到了现在武昌已然光复,但孟兆祥却被贼人围困在半路。诸将之中,不少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还想袖手旁观。
忽然,安永淳前面一将从班列中站了出来,对刘调羹道:“回巡抚大人,末将以为,贼兵猖狂,但孟大人却也不能不救。
末将愿率本部官兵,西去营救孟大人。”
刘调羹看着眼前正在请战的刘景耀,心中暗自揣摩着他这话的意思。
刘景耀乃是湖南参将,麾下有兵五千人,另有家丁五百人,乃是目前他手中数得着的极大山头之一。这样的人怎么对营救孟兆祥如此积极?莫非他们二人还有什么牵扯不成?
刘调羹留了一个心眼,笑道:“刘将军果然胆识过人,只是贼兵尚有两万精锐,你手中不过区区五千精兵,如何能救?不知其他几位将军是何意思?”
刘调羹这话,好似是嫌弃刘景耀麾下不足一般。当即,又有几个将领跳了出来,抱拳请战,其中不乏参将,守备,乃至游击等中层将官。
刘调羹‘笑呵呵’地看着这些将领,没有说话,但目光却看向了文官班列。感受到刘调羹亲切的目光,宋之俊只能硬着头皮,从文官班列里面,站了出来:
“大人,孟大人情势危急,当速救之。为今之计,当以水师为主力,轻装简行,沿长江逆流而上,方可以最快的速度,将孟大人救下。”
刘调羹等的就是此人。宋之俊乃是大夏的整饬江防提督汉黄德安兼制九江等处兵备使,统管从荆州向东,一直到九江一带所有长江水师。
只有他出面,才能将长江水师指挥如臂,才能在最快时间内抵达两军交战之地,而不至于伤及自身。
更关键的是,在刘调羹的计划中,也只有水师出动配合才能起到作用。
果然,等到宋之俊此言一出,刘调羹随即拍案而起,口中赞道:“好好好,宋大人高风亮节,真乃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啊!”
说着,不等宋之俊反应过来,刘调羹挥手招来健仆,端上一杯酒水。
刘调羹高举酒水,冲宋之俊道:“明仲,来满饮此杯。他日一朝得胜,我必将你的功劳上奏朝廷,亲自为你请功。”
宋之俊自从站出来,便知道此时的结局,此时不禁苦笑道:“多谢大人。”
“明仲休得烦恼,此战我选派两万将士,乘坐水师舟船随意一同前往。如此一来,大军游于江面之上,若贼人势弱,你可下船而击之。
若贼人势大,也可退保舟船,可保无虞。”
宋之俊心中浮起一股暖意,不管怎么说,巡抚大人没有让他傻乎乎跟贼兵硬拼,如此他也就有了回旋余地,不管怎么说都可保此战不败。
“谢大人,下官去了。”
宋之俊冲着刘调羹拱手一拜,随即转头出了巡抚大堂。堂外,冷冽的秋风吹拂在身上,让宋之俊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吐了一口浊气,向身后的大堂看了最后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堂中诸将逐渐散去,刘调羹回到后堂。沉思片刻,拉过一旁的老仆,再起耳边低语一番,看着老仆点头答应,刘调羹的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江边。
滔天的大火烧了半夜,最终在众多官兵拼死扑救下,到了黎明时分,才勉强将大火扑灭。孟兆祥一直怔怔的望着大火一点点将救命的粮草吞没,两个时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