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委顿在地上的赵秀云, 老支书尤不解气, 他连声催促生产队长孙富贵快点把民兵叫来, 好赶紧把这个婆娘给拉走。
老支书的催促喝喊不但吓坏了赵秀云,还把孙家的一众儿女都给吓得不轻, 那劳改场能是什么好去处?
现在这世道,一个人犯错, 全家都要受到牵连,坏分子的子女都是黑五类小崽子, 从说亲到上学,处处受歧视,赵秀云要是被关进去了, 他们几个还能落着什么好?
一时间几个孩子全都扎撒着手呆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支书看了一眼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个连着点过去:“你们一个个的都该成家的人了,还是非不分?小时候也是绕着你奶前前后后乱转的,怎么一长大就把这点子恩情全抛开了?一窝子没良心的东西,没一个随你爷的, 全都跟你们那对儿拎不清的娘老子一个样儿! ”
老支书把孙家众人噼里啪啦连损带骂了一顿才觉着畅快了些,面门上好像也胀痛得不那么厉害了,此时他才有心思细问事情的究竟。
哭得悲悲切切的罗青青抬起头来, 把老支书给吓了一跳。
罗青青向来是桃花村一众村民公认的利索人。
这几年为了方便,许多妇女都留了剪发头,罗青青没有,她还跟旧式的妇女一样, 一头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可能是因为出生裁缝之家的缘故,她的衣服永远比别人的要合身,合身的衣服加上整齐的头发,这就是一个利索的小媳妇。
此时这个利索的小媳妇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脸上血呼啦差几道子,一看就是被指甲给挠的,罗青青瞅着老支书在认真观察自己,她慢悠悠伸出手来把垂在额前的头发往两边耳朵后面拢了拢,满意地听到老支书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说的,原主这双稀巴烂的手,但凡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悲悯,实在是太惨了些。
老支书看着柯青青手上脸上的抓痕冻疮,温声细问她:“他三婶儿,你这伤,是不是赵秀云给你挠的?”
罗青青顺着老支书的眼神望了望赵秀云,低了头开始抖索着肩膀哭了起来:“上午您走了后,我就跟平川媳妇说中午该做饭了,平川媳妇开口就让我去吃鸡屎,呜呜呜~”
“我好歹算他们长辈,况且您都交代过他们两口子,不能再打骂我了。”罗青青捂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气不过,跟平川媳妇分辨了两句,她就领着一群儿女要打死我!我怕的紧,就赶紧跑出来了,呜呜呜~”
“你少颠倒是非,要不是你开口就要吃鸡蛋白面条,我怎么会打你!”赵秀云赶紧给自己分辨,这次她总算长了教训,再不敢一口一个黑心婆娘烂贱人地辱骂罗青青了。
“呜呜呜~”罗青青哭得更大声了:“别说我没有吃你的鸡蛋白面条,就算是我要吃,你就能为了这颗鸡蛋领着一群儿女对着我喊打喊杀? ”
“孙长山啊孙长山,你可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在你老孙家,一条命还顶不上一颗鸡蛋金贵,天老爷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的儿孙们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留了,呜呜呜~”
听了罗青青的话,刚才挨了打的一众热心群众忍不住了,众人议论纷纷对着孙家人一阵指指点点。
这个提了提自己在打斗中被踩掉的布鞋:“赵秀云这婆娘心肝是黑透了,当着支书的面还敢胡说八道,什么罗青青要吃鸡蛋,罗青青在孙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会主动去要鸡蛋吃?我咋就不带信的?”
那个拢了拢被扯掉了扣子的衣襟说:“这群小的也不行,瞧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儿,白瞎了罗青青疼了他们那么多年,心都坏透了。我看孙家人就是为了报复罗青青上午喊了大队干部去他们家,想要收拾罗青青呢,借口不带找个好点儿的。”
孙家的一群儿女听了群众们的议论一个个面色涨得通红,年纪小点儿的银花不服气地嘀嘀咕咕:“她就是要吃鸡蛋了,她就是要吃了!”
无奈她的话没一个人肯听不说,大家还对她投以鄙夷的眼神,更有那年纪大点儿的妇女直接训斥她:“你可闭嘴吧,小姑娘家家心眼子这么坏,以后怎么找婆家?谁敢聘了你家去?”
正在这时,大队长孙富贵终于领着两个民兵过来了,俩民兵一人背了一杆三八大盖,上来就拉扯瘫在地上的赵秀云,赵秀云吓得浑身直哆嗦,再不见之前的泼辣样。
老支书原先也经常到他们家串门,虽说来了家里只找自家公公拉话儿,对他们两口子却也一向优待,客气中透着几分亲昵。
老头整天笑眯眯的时候她是没把人放在眼里过,现在老头一朝翻脸了,赵秀云害怕了。
她声嘶力竭地冲老支书求情:“支书,是我不对,全是我不对!我改,我现在就改!求求您老千万别把我送到劳改场去啊!”
奈何她的哭求老支书充耳不闻,他直接冲围观的人群大声宣布:“劳动最教育人,赵秀云当街追打辱骂婆婆,又不知好歹跟劝架的社员动手,差一点儿就引起了社员集体斗殴,不惩戒她难以服众,现在,把她送到北洼河的劳改场去劳动改造半年,谁有什么意见没有?”
谁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