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用化肥时,百姓并不信任,你如何为之。”
“五村之中,唯独落下玉家湖,是为何事?民怨又该如何平。”
“扶江县凌家湖富于衙门,安否?”
一连串的问题,甚至不给纪炀太多思考时间。
最后还问了秦汉田税与当今田税优劣点等等。
后面跟着的平安跟凌县尉都一头汗,被问的纪炀却还算妥帖。
一问一答,颇有章法。
偶尔有难懂的,知州稍加点拨,也有成效。
与其说提问,不如说指点。
问到最后,知州看他一眼:“做事不错,读书有些少。”
倒不是说他学问少,而是他能拿出解决方案,却不能引经据典。
正经科考上来的人,动辄先贤云,要么什么什么书里怎么样,用古人先贤来给自己的观点佐证。
纪炀吃亏便吃亏在这上面。
知州喝口茶,开口道:“披沙拣金,往往见宝。”
纪炀刚一皱眉,就听知州好言好语解释:“唐人所说,越贵重的事物,越要经过艰苦磨炼。”
“古人谓之修身。”
纪炀其实隐隐明白意思,这再被一点,知道知州这是安慰他,来这潞州扶江县一趟全当修身。
纪炀笑着:“多谢知州大人点拨。”
知州摇头:“也不用谢,若不是当年你祖父战功赫赫,哪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当年我刚刚登科,便听闻边关大军来势汹汹。”
“那时候怕得厉害,你祖父却拍拍胸脯,随后征战四方。”
这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老侯爷已经去世,朝中还记挂这些事的人并不多。
不多,不代表没有。
知州对纪炀既有爱才之心,也有对当年他祖父的感激。
两人一聊,便已经到晚上。
知州知此人并非池中物,开口道:“你送来的制肥良方,本官已经看过,很不错。”
纪炀听此,精神一振。
终于说到正题了!
纪炀认真道:“农桑乃天下之本,更是朝廷命脉。化肥使用,绝对会让粮食增产,这也是扶江县粮食增产的原因之一。”
“之一?那还有什么?”
来了,又开始考试了。
“自然是防治虫害,培育良种,兴修水利。”纪炀道,“扶江县以前田地不丰,水利不兴,连买良种都困难。”
“如此局面,下官才想到制作化肥,来弥补上面的缺失。”
“现在看来确实有成效。”
知州抬头看看他,见纪炀一本正经要往修运河上面扯,不由得好笑,干脆给他交了个底:“你想用化肥的方子,换潞州给你修运河,也不是不可。”
“如果这化肥真如你所说,真能让天下田地像扶江县如此增产,别说运河了,给你修个金身都是可行的。”
“只是运河是承平国经络血脉一般,此事我会帮你报给通判,等他同意,再上报汴京。”知州又道,“刘通判那边约莫没什么问题。只看汴京怎么说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知州同意了!
运河的事,潞州已经同意!
不用纪炀多费口舌,知州早就明白他想做什么。
再想想方才那些问答,全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知州都晓得的那样清楚,显然把他在扶江县的底摸透了。
不愧是一州之长,就是厉害。
纪炀起身,深深一拜:“四五十年前,扶江县没赶上修运河那一阀,如今终于能补上。”
知州看着他,更觉得好玩:“这才哪到哪,能不能修还要看朝廷意思。”
说着,又招手让他坐下:“但以你报上去一亩四百六十斤的丰收,多半会同意。”
只是说完这些,知州正色道:“你也要知道,若真报上去,对扶江县,对潞州,对我跟通判来说都是好事。”
“对你,却未必。”
潞州城出了这样丰收的政绩,又有如此增产好物,还把方子直接献上。
跟知州所说一样,对扶江县来说,修运河修官道都不在话下,对潞州长官们,更是好事一桩。
年末考核,必然有大大一笔。
可这事报上去,纪炀的名声彻底捂不住。
到时候汴京反对修这小小一段运河的,可能并非反对修运河本身,而是反对纪炀。
所以,对谁都是好事。
对天下百姓,对苍生万民,百利而无一害。
除了纪炀。
纪炀反而笑了:“怕什么,我难道一辈子龟缩于此?”
在知道纪家那团乱麻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纪炀挑眉道:“如今的贫瘠之地一亩稻子四百六十斤,还换不回来我一个平安?”
“再说了,就因为我要隐忍,要让扶江县百姓放弃垂手可得的运河?”纪炀道,“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在知道上报丰收的时候,纪炀就明白必然会引起汴京那群人的警觉,甚至会对他不利。
可因为这样,就不报了?
不拿这份政绩来换运河?
那他可太愧对百姓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