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只顺着来路走了两步,额间就又冒了虚汗。 想来是发了汗后又受了风,方才清爽只是假象,她寻了处一尺高的石块坐下,轻擦着汗,只觉自己不该逞强。 脚边不知何时爬来一只蚯蚓,许芷垂眼,那蚯蚓正在日照下艰难翻滚着,应当是前些日子大雨被冲到路面上的,见它可怜,许芷弯腰以手帕盖之,而后轻捧起,将其放到了湿润的泥土间。 可她的手尚未收回,便见一麻雀飞来,衔上未来得及钻回土壤的蚯蚓后飞速离开了。 一声讶然还没自喉咙发出,那麻雀便不知影踪了。 许芷无言,想到若是自己不插手或许那只蚯蚓不会沦为餐食,倒有些自怨。 林间幽静,可阳光却刺眼又不暖和,许芷仰头时闭了眼,在原处等着七乐回来。 不远处小道传来轻响,是脚踩枯叶的声音,许芷循声望去,见一尼子身着海青服行色匆匆,那人身影眼熟,她定睛一看,竟是慧念师父。 那日被慧念师父按着手臂叮嘱当心的情景浮上心头,许芷下意识起了身,想上前问询那日之言,可又想到母亲的劝诫,站在原处犹疑片刻,终是跟了上去。 沈明顺着徐芃目光转身,立在他身后的正是往日对他多有芥蒂的同窗,张礼。 自那日混战之后,得许家庇护,沈明再没有见过张礼,学堂课业不少,他也没再有工夫去想起这人。这时候忽然见了他,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张礼心中忐忑,眼神躲闪着开口:“我、我看见了。” 闻言,沈明快步走至他身前,却有些怀疑:“你怎会……” 但也是顷刻,他便明白了张礼为何在此。他在书院许久,总能觉察到人影闪动,起初他以为是何贼人,阿翎哥曾去探过,回来后只说来人并无敌意,只是个偷看的小耗子。想来便是张礼了,虽不明白他为何总暗中窥视,可如今他既看到了,许小姐便多了一线生机。 人人皆有自保之心,沈明并未问责张礼为何不出手相助,只问许小姐究竟去了哪里。 “许芷跟着一个尼姑进了崇善寺,再往里我也不知了。”张礼亲眼看着许芷身后还跟着个和尚,却不敢上前,只眼睁睁看着那和尚从庙内合上了门,他垂着头,似是为自己袖手旁观略显窘迫。 “多谢张公子,在下还有一事相求,烦请张公子答应。” 沈明并未多言,只恳求张礼速去许府通传一声,说罢草草行礼,拔腿向崇善寺跑去。 不知许小姐是否已然受制于人,贸然报官怕是会打草惊蛇,许将军府上不少家丁都是行武出身,想必管事知晓后能安排妥善。 沈明在城门边拦了马夫,只叫他带至宝山寺门前,付了银两便让他走了。崇善寺大门开在宝山寺东边的路上,现下还不知是只几人还是整座寺庙都有问题,不可轻举妄动。 沈明自宝山寺门前买了黄巾和线香,抱于胸前,抬脚上了东路。 一路疾行,看到崇善寺门时,沈明缓了步子,伸手将额上细汗拭净,定着平复了气息,这才走上前去。 寺门关着,沈明蹙眉,思索后伸手叩了门。 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明垂眼,再看是已经换了副纯良的模样,看寺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小和尚探出头来,见是香客,从门内出来,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开口道: “施主,今日庙内修缮,烦请您改日再来。” 沈明越过小和尚去看院中,半个人不见,哪有半分修缮的影子。 “在下自小便年年来此上供,为亡母祈福,若是错过这两日,怕是母亲要责怪了。”沈明神色忧愁,将亡母抬了出来虽有不妥,可此时编瞎话也难编圆满,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和尚仍是婉拒:“施主不妨明日再来,实在是今日庙内多事,耽搁一天,相信夫人不会错怪。” 明日便能来,看来是今夜便要将事情解决。庙门关了,迄今许府还未接到任何信件通传,想必是崇善寺有事发生,许小姐只是无意间被牵涉进来,可如此便更危险了,既无所求,自然是将乱入者杀了更为妥当。 “多谢小师父。”沈明双掌合十,而后转身便告辞了。 没走出几步,听着庙门复又关上,沈明这才回头,盯着紧闭的大门与门前牌匾。 不行,等不及许府之人,得先想法子进去。 许芷一路跟着慧念师父,几次想开口叫住她,可慧念师父却越走越快,若是平日许芷小跑两步还能追上,可今日她本就有些不适,只得在后面慢慢跟着。 又跟了一阵儿,许芷自觉有些可笑,不知自己拖着疲累的身子追到此处到底有何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