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许芷不熟宫中道路,却又耐不住性子,每避开管事嬷嬷总要四处转悠。一日夏夜她在寝宫热得难耐,便只着常服在宫中晃悠,巡夜侍卫们见是皇后也不敢阻拦,只远远跟着护其安危。 绕着绕着,许芷便找不到回去的路,高高的红墙全都一模一样。她打着灯笼,抬头望向顶上的牌匾,延应门三字提在宫门前。 “娘娘可是迷路了?” 身后的声音略有熟悉,许芷转身,借着手中提灯微弱的光照去。那人生了一双略微狭长的桃花眼,五官棱角柔和,没得叫人觉得十分亲近。她辨不出来人是谁,只觉得他分外好看。 “你是何人?” “娘娘,下官工部侍郎沈明,无意叨扰娘娘,请娘娘恕罪。” 许芷却压根没理会叨扰、恕罪等字眼,只笑着夸赞:“沈明,我常听哥哥提起这个名字,你看起来这么小,已经是工部侍郎了,定是能在朝堂上针砭时弊辅佐陛下,真厉害。” 沈明知她不记得自己,垂眼藏下眸中的一丝失落,只低头立在那里。 “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官服穿得这么好看,沈明……”许芷又拿着他的名字反复琢磨,“我看你眼熟得很,从前你我是不是见过?” “是,娘娘入宫前,下官曾与娘娘有几面之缘,难为娘娘还记着,臣实在荣幸。”沈明勾起嘴角,又藏下喜悦,只是拿着书简的指节被他捏得有些泛白。 “那倒是有缘分,已至深夜,你怎么还在宫中?” “回娘娘,皇上与臣等有事商议,大人们方才已经回府,下官无意间落下一珍贵之物,返回来寻,这才耽搁了些。” “何物?可寻到了?此处灯光昏暗,怕是难寻,我谴些侍从同你一起找找。” “多谢娘娘,不必了。”沈明抬眼,灯火撞进他眼里灿若星河,“下官已寻得了。” “寻得了?”许芷点头,无心打探究竟是何物件,只拢了拢夜风吹乱的袖口,“寻得便好,既是珍贵之物便好好收着藏着,莫让他人拾去了,日后你再后悔。”说罢,许芷见暗中跟着的侍卫走近,冲沈明挥挥手:“我没有迷路,他们自会带我回宫。起风了,仔细着凉,你也小心些,黑灯瞎火的莫要迷了路。” 她小跑着离开,沈明深深一揖,良久默道:“多谢……娘娘。” 许芷仍记得沈明在微弱灯火下穿着官服的样子,这要他命的官服在他身上却是分外好看。 她思绪飘得远,手上动作就慢了下来,许英见她有一下没一下,糊弄差事般和着面,把柴火扔的咣咣响。 “阿芷,一心不二用,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许芷这才回神,见火已生好,有些难为情,忙加快手上动作。 “此番出行,哥哥生火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爹娘说我才上战场,经验太浅,上前杀敌也是累赘,只准我在后方辅佐。我每日生火做饭,这不就练出来了,军营大半人都夸赞哥哥的手艺好呢。” “也是,比起老将哥哥年纪尚浅,多历练些再上前线是为你安危着想。” 许英不知道的是,一年后,他再上战场时,便在骑兵部队中埋伏后,率领将士们巧用地形,仅凭九百步兵破了万数敌军,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圣上亲下圣旨,破格命许英为都尉,许府举家北迁至帝都。 “也并非全是为安危,此番上阵,我亦有所感。除却精兵,火头军不可或缺。粮草的运输与保管关系着全军命途。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方战备充实,前方将士们便有了更多斡旋余地,不论是快攻或是持久战便都没有后顾之忧。我虽在后方,未曾直面战火,然也受过几次敌军的袭击,若非时刻警醒,也不是轻易就能躲过的。” 许英起身,手握烧火棍踱到许芷身边:“你一个女子家,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阿芷呀,就寻一个好人家,安生嫁了便是。” 许芷心知哥哥志在领兵,虽九死犹不悔,于是也不好年夜说些丧气话,便将劝他弃武一说憋在心中,只作不满:“难道女子便非要做贤妻良母讲三从四德吗?娘亲身为女子不也上阵杀敌,得了诰命夫人的名号?哥哥多同我讲些才好,我可不愿囚在这偌大的家宅中,一辈子当个小鹌鹑被你们保护。” 若许家注定要纵横沙场,那她也不愿一人安稳,定要同一家共进退。 “阿芷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可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大国博弈风云莫测云谲波诡,如若过些时日阿芷还是有兴趣,并非一时兴起,哥哥便教你兵法,好让你也纸上谈谈兵。” 说话间面团已经揉好,许芷切段时水正巧沸腾,二人相视一笑。 出小厨房时风止了,只剩漫天洋洋洒洒的雪花。许芷与许英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