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如今,父亲猜忌怀疑他,妹妹疏远冷待他。 有时候,他来寻待他如常的母亲会碰到殷郑。可她要么是坐在一旁,垂首不语。要么是起身行礼,先行离去。 妹妹偶尔望着他出神,殷郊瞧得出来,她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汹涌得像是要将他吞噬。可这神情,往往在见到父亲时,偃旗息鼓。 那样的神情,殷郊也会觉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罢了。直到后来,他见过崇应彪的眼睛,那看向姬发的冰冷神色远胜殷郑。他才意识到,那是嫉妒,甚至带着一丝恨意——只是殷郑不如他这般强烈。 两双冷泉一样的眸子那么像,时而殷郊都感到恍惚——崇应彪和殷郑似乎很熟悉。但他知道,这二人根本毫无交集。 姬发时不时提醒他行事谨慎些,也少在殷郑的面前说他们的丰功伟绩和殷寿的赞赏。殷郊从来都不以为意—— 殷郑不过是在朝歌城里关久了,等他征战四海,把九州的宝物都寻回去送给她! 而且,他总觉得妹妹有些生他的气也是正常的。毕竟,十岁之后他就常常和其他质子混在一起,闲暇时光大多都消耗在了猎场和武场,陪殷郑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女孩子有些脾气挺好的,殷郊想着,以后嫁人了不容易被欺负。 那可是从小就爱粘着他的郑儿,她最多就是有一点点的嫉妒吧?嫉妒他是男儿身,嫉妒他可以驰骋于天地之间,而她只能囚于高台之上......她怎么可能恨他呢? 可殷郊分明地感受到殷郑变得越来越冷淡。不是平和,而是像一池冰封的水——毫无波澜,也永远地凝住了所有的感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无论他捧回多少珍宝都无济于事,殷郊这才知道何为知难而退。 但昨夜里妹妹躲去崇应彪身后一事着实刺激了殷郊——她从前都是躲在自己身后的,更何况崇应彪是他心中最最不可能的人选。殷郊亲眼见过崇应彪将与其同住的质子驱使若杂役,旁人不过说了两句便动起手来,下得也尽是死手......这样的人,不该接近他妹妹。 而且,他察觉到殷郑不信任他。也正因如此,即使殷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从前亲近的妹妹与他之间的关系如同近在咫尺、远在山岗,他也要把自己心中所想都直言告诉殷郑。 他不似妹妹那样言语婉转,八面玲珑。但少年的赤子之心永远灿若朝阳,暖如烛火——他们永远是手足兄妹。 殷郑望着兄长一双真挚的眼眸,觉得掌心发热——她似乎能听见初春时分细碎的裂冰之声。 多年来对兄长的仰望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那无法言说的妒忌更是如潮水一般泡木了殷郑的心。可如今她却突然觉得恍惚——眼前的少年与她记忆中亲近的兄长似乎并无不同,殷郑心中针一般的怨怼也跟着一起动摇了。 那究竟是谁变了?她怨了那么多年的又是什么? 任岁月流转,殷郊也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金乌一般,温暖而耀眼。她依然记得殷郊背着她奔过长长的宫道,夕阳落在肩上,带着柔和的温度。 她仔细地打量着兄长的面容,却发觉殷郊麦色的面庞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显眼的伤疤。 “你的脸......”殷郑抬起手,点了点自己同侧的面颊,“怎么弄的?” “上次惹父亲生气了,挨了一下。没什么事,已经好了!”殷郊见妹妹关心自己,一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是上次征战带会的宝物,象牙质地的——我觉得很是衬你,就带回来了。” “等明日叫侍女替你簪上,定然好看。” ...... 几曲过后殷郊便先行告退,他次日还需晨起习武,不能留得太久。他原想邀殷郑一道各回寝殿,可殷郑却被姜王后留住了。 见殷郊一行人出了正门,姜氏才开口道: “‘春苔蔓兮,无根而生,无果而去;秋风起兮,无处逢君,缘即别离;短歌扬兮,恨无归处,叹过眼烟云......’”,姜王后停顿了片刻,望着女儿问道: “郑儿,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唱这样的词?” 殷郑垂首了片刻,直言道:“女儿觉得,父亲对女儿婚事的态度,有些过于随意。” 姜王后听了蹙眉叹了口气,温柔地说道:“郊儿说了你父亲骤然提及议亲一事,确实不妥。还说,觉得你父亲更不该提‘八百诸侯’——” “你贵为大商公主,四大伯侯之子也勉强相配。” “你阿兄方才倒是和我提到了姬发,我记得他是西伯侯次子。按郊儿的意思,公子发方可配你。” 捻动着袖口的暗纹,殷郑略有些不敢相信,“阿兄他——”
第七章(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