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姝耷拉着脑袋,倚靠在窗前。 她两手托着脸,有一声没一声地数着天上飞过的鸟。 “池霁怎么还没消息?” 转着手上不知道从哪摘来的狗尾巴草,她轻声叹了口气,好生迷茫。 离上次曲水亭一聚,已经过去了快三天,他别说带回来个消息,就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看见。 “他总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这种可能在柳静姝的脑海里,只划过一瞬,马上就被她否定了。 “不至于不至于,他虽然不靠谱了些,但起码还是说到做到的。” 一个姿势坐久了,屁股有些麻,她站起来走走:“还是说……出了什么事?” 脖子上的伤口结痂了,她习惯用扇子顶端去碰那里。 想着事情的她不自觉定下来,微斜着头,喃喃道:“不该啊,都告诉他该说什么了,怎么也能平安回来吧?” 床上零散着她算卦用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上面。 “倒不如算上一卦。” 是非因果,皆有卦相来答疑解惑。 她将三枚铜钱丢进了卦筒,闭上眼睛摇晃起来,撞到筒壁的铜钱,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大约八、九下后,柳静姝停下晃动的手,她将卦筒打开,唰啦一下,三枚铜钱流畅地从筒里钻了出来,在床上上整整齐齐地列着。 她看了一眼,铜钱刚被捡起,要重新再丢入卦筒,门忽然从外被打开。 “柳姑娘,今日大暑,天热得厉害,我从外边的池塘里摘了些莲子,你要尝尝吗?” 是刘氏,她走进来,看到柳静姝的阵仗,疑惑地问:“姑娘这是……?” “咳咳。”柳静姝一愣,有些尴尬地解释,“算一个朋友的安危。” 刘氏点点头,她放下莲子,又说:“外面池塘里的荷花,现在开得正好,姑娘若是没事,去那看看也不错。” 她说完,就要退出去,柳静姝却叫住了她:“大娘。” “你为何这几天,从来不问我刘进的消息?” 她问出了这几天来,心里一直憋着的疑惑,池霁一直没有消息,她等在这儿,有时候自己都犯嘀咕,觉得这样,看上去难道不是在蹭吃蹭喝吗? 倒坐实了池霁叫她的那声“小神棍”。 其实,从前疏门烟客教她的时候,还同她特意讲过,说她并不算自己师门的正式子弟。 当年的柳静姝,扎着毛绒绒的小辫儿,听闻此话,眼睛咕噜咕噜地看向疏门烟客,问他为什么。 老道士只说师门其实已经没了,他也不觉得传授道义,就要将人框进规矩里。 他一甩拂尘,摸了摸柳静姝的头,同她说:“静姝啊,我教你这第一点,便是万物从心,方能窥得其中理。” 而她下山后,吃穿用度,皆靠算卦摆摊挣来的几两银钱。 她逢人便说自己是个道士,师从孤萤山疏烟观,说的有板有眼,那就没人会去质疑她一个小姑娘,算得准不准。 只不过她确有真才实学,又不真是那些江湖骗子。 “姑娘,或许你不知道。” 认识的这几天来,刘氏基本都是说不上冷淡的面无表情,眼下她却露出了淡笑,风霜愁容在此消逝。 “那天你进城,我刚从市集回来,老远我就看见你在哄着一个小孩。” 柳静姝回忆了一下,好像,确有此事。 她听刘氏继续说:“你在变戏法给她看,小丫头问你是从哪儿来的神仙,你却回她一句‘是一江湖无名人,只算百姓不算神’。” 柳静姝安静地听她讲:“我确实因为刘进整日担忧,但那怎么说,也只是我自己的事,姑娘愿意为我打听,已经很好了。” “既是江湖无名人,姑娘便莫看他人眼,但问前程。” 纤纤素手拿起碗中的莲子,向上一抛,莲子轻而易举进了嘴,柳静姝右手摇着卦筒,脸上倏然露出笑。 在铜钱的撞击声中,她说:“好,但问前程。” 铜钱撞啊撞,她听见临下山前,疏门烟客曾说的话:“静姝,天下成你,你成天下。” 老道士,我仍然不知道天下怎么成我,但似乎知道了,我如何成天下。 再开卦筒,方孔正圆的铜钱明明白白告诉她:安。 “看来,是被人扣住了。” 煮过的莲子清甜,很是合柳静姝的口味,她抓了一把放到衣裳口袋里,剩下一半留在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