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货郎行礼时敬畏的目光,白鸦望见了三座高塔,高塔所处是城中央的净天大神庙,是天京城乃至大衍国中最为宏伟的人神庙。中间的高塔是主庙,塔顶中央立的是真神虚离的不灭金身像,高耸入云,其脚边一圈雕刻有九座较小的金身像,分别是这九百多年来的历任人神——神之曲商、神之殷雷、神之昆游、神之善狸、神之池瑛、神之庞杜、神之星煌、神之唐言、神之鹤风。 “怎么没有最后一位神之素江呢?” 素江小声问。货郎斜了素江一眼,不语。白鸦伸手递出一串罗币,自货郎的手中买了一支凤凰糖人,递给了素江。 货郎收了罗币,才一副看外地人的表情道:“新人神才封神两年,雕像很多还不及弄呢吧……自然是斩妖除魔更要紧的啊。你们看净天大庙的那座东塔,专门镇大衍国的厉害妖灵们。看看!看见没有,那根请神青铜戟上穿着的大蟒尸体?那就是最近在西南边鲤樹淄大沼泽里巫灵军抓的那只百年蟒妖!听说吃了好几个镇子的人,为了抓它又死了好些巫灵军和神庙上人们!幸得人神庇佑!到底是除了这祸害啊!” 货郎感叹完,回眼打量这几个俊得似仙的少年人们道:“好啦好啦!年轻人!嘿嘿,小男女们跑出来约会就别想那么多,天京城就在人神脚下,可是个大好地方,今晚好好快活快活享乐就是了!” 夜晚的天京城内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同于白天人们忙于挣个饱腹的那种热闹,而是一种消磨日子耽于眼前的热闹。相比而言,由于是大国国都,且又继续供奉着这一代的新人神,天京城依旧是歌舞升平景象,和白鸦一行人自西而来时的所见所闻天差地别。这里没有饿殍遍野,也没有恶灵肆虐,更没有妖物大啖人脑于田埂之间的可怖景象。而素江在圣山沌明之巅待了许久,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浓重的市井烟火景象了,浓重到仿佛飘出一股子人间的香气。 也许是太久没有如此放纵享乐了,精力无限的少年人们竟然就这么吃喝玩乐通宵逛了一整晚,逛到了第二日的上午。 都快忘了这挤挤挨挨五谷杂粮的人间啊。素江深吸一口气,开心地举着子夜时分白鸦给买的凤凰糖人儿,没想到白鸦竟会买这个给自己,素江一整个晚上都舍不得吃,举着糖人儿四处张望着。白鸦望着素江独自雀跃的模样,眼神软了一瞬,但之后立时又被心底无名的厌恶与烦躁取代。 “怎么,小奸细在找救兵吗?”素江听见问话,忽然头皮狠狠一痛,她一扭身瞧见了白鸦。素江梳的是一种巫祝中修行的贵族少女会梳的飞仙髻,脑后髻下留散了幼小的碎发,显出些孩子气,而白鸦此刻正在揪着,真是毫无怜意。 “啊,好疼的!”素江强忍住眼泪,绷起小脸,向白鸦抗议道,“还有,不许再叫我小奸细!我叫素——嗯,我叫素昭,白鸦哥哥叫我昭昭好不好?”“昭昭日月。还不错的名字。” “那你觉得好听吗?” “可惜你配不上这名字——徒有其表。” “你!” 素江咬牙,心道从前父王宠着自己,回到大衍后大巫祝舞游长老宠着自己,人神坐骑柳宠着自己,如今天下人都在她脚下叩拜,没有人敢这么与自己说话。偏偏自己自第一眼起又喜欢眼前人得紧,发作不得。 白鸦抱臂于胸,玩味了一下小丫头的脸色。这丫头着实有一副勾人倾心的好皮囊,即使生气的时候,也若万丈金霞破九重,无论好的坏的小情绪小表情,都叫人心跳一迟。啧。烦人。这个漂亮娃娃,总叫白鸦生出一股摧毁她的冲动。想来她迷惑人的皮相之下,一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令自己万分排斥。 远处,净天神庙东塔之上,那蟒妖的巨大干尸还戳在请神戟上,警告着意图靠近天京城的妖魔恶灵们。白鸦忽起了个荒谬想法:难道之前他们都被蒙蔽了,其实这丫头不是人?立时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能有实体,必不是死灵一族,而海魔一族好像已经很久未在神州大陆出现,至于妖——少女眼神纯澈无垢,身上并无一丝妖气。 “叫你昭昭也可以,既然你不想做奸细,那么我就和你结一个不破之咒,你发誓从现在起绝不会背叛我,如何?”白鸦忽道。 白鸦的话若一个惊雷。素江当然知道不破之咒,此咒须立血契,双方皆要心甘情愿,取施术者之血,以咒语与灵力将鲜血烙印在立约对象的身上,若立约对象违背承诺,鲜血咒印便会在身体上蔓延,且所到之处,有如龙火焚烧般,最后立约对象将受尽苦楚而亡。若在咒术解除之前施术者死去,那么咒印也会立即发作。这不破之咒是写在巫祝一族秘术卷轴里的术法,是一种禁忌之术,自己也是在繁星塔里看来的,并不会使,白鸦并非巫祝一族的人,如何会这个? 但素江此刻不太关心白鸦如何会此术。素江难以置信地看向白鸦道:“你!你要我做你的奴隶?” 仿佛存心的,要逼着素江动怒,撕开她对自己的假情假意的伪善,白鸦只是给了素江一个恶劣的微笑,并不作声。刚刚看这小丫头的反应,白鸦就笃定素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