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天的运动会, 周嘉也出尽风头,从开幕式开始就一直在人群焦点。 开幕式时,方阵顺序是按照班级顺序来的。主席台的主持人才念到上一个班,场上就已经在隐隐躁动, 暗涌里几乎都是周嘉也的名字。 终于到了我们班出场, 场上更是克制不住, 隔得远都能听到旁边的几个班在说快看快看周嘉也来了。 等到周嘉也举着班牌迎着朝阳走过来,运动场上已经沸腾。在后排看不见的人甚至有人垫高踩着凳子,很多人在用手机拍照。那几天运动会没有严查手机,老师并不阻止大家拍照留下青春的纪念。 周嘉也走过来时, 观众席全都举满了手机,有人在后面被挡, 全都往前排涌去。 认识他的人直接在看台上把手放在嘴边聚拢,大声喊着周嘉也。 起哄的男生很多, 他跟谁都关系好, 朋友很多,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嗓门喊着周嘉也好帅啊,后来此起彼伏喊什么都有。 张楠楠也拿着手机在拍,一边拍一边感叹:“我靠,不怪大家这么激动,周嘉也今天这衣服穿着简直帅得不像个人,我天天看他本来都要免疫了, 我现在心率起码二百。” 她拍了一会儿,由于很多人都涌去了前排, 视线被挡了不少, 问我们去不去前排。 我本来想说不去。 可是想到周嘉也说的那句开心点, 我点了点头。 前面的人很多,大家挤成一团,我们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挤过去。我有点恐惧人多,可是在无数挥舞的热情里,我一直拿着周嘉也给我的那罐软糖。 在耳边不断的热浪里,看着他一身黑色的旧时民国校服,高高的举着班牌走过。 沿途的金色光芒落了他满身,他目视前方,自信从容走过。 我就在离他不过几米的一旁,看着他就像一转即逝的光芒,他的路过只是恰好将我照亮。 开学以来,我没有跟周嘉也正儿八经的说过几次话,因为他可以打篮球以后,又像去年刚入学时那样,大多数时候都不在教室。偶有几次对话,也不是什么很长时间的相处,比如说问我作业写了吗,笔记记全没有,或者作业和卷子发下来时侧过来问我做得怎么样。 零零碎碎的相处,只占据他的一小部分时间,甚至可以说,在他的时间里没有什么重要的存在感。 可他会在打完球去买水的时候顺便买点小零食,在从后门进教室的时候扔给我。 这段时间为此的郁闷低落,他虽不知原因,却也注意得到。 他给我买的糖是粉色可爱的星星,就像圣诞节那天在他家的店里,他折了一颗星星和千纸鹤穿成一线,他说这个寓意着许愿。 他满眼都是真诚,而我连去看他打球都在跟自己别扭。 如果相遇就是为了别离,那么一开始就没有意义吗。 在他的脚步快要从我面前走过时,我忽然跟周围的人一样很大声的叫他的名字。 那是我第一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这样大声叫他,就像他早上忽然喊住我的名字时那样,又或者像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让我帮他把书包带下去,在球场边大声的喊着林薏。 但是我的声音淹没在了沸腾的热浪里,他就那样,从我面前经过。 我也只能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 可是,有意义吧。 我在人群里望着他从侧脸到背影,手里是周嘉也给我买的软糖,我想起来他交代两遍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是他买的。 他经常给我买一些小零食,打完球去超市买水,顺便就从柜台上拿几包巧克力糖或者小饼干。 我不太能吃辣,口味偏甜,元旦节在文和街那天,他一路给我买了很多吃的,问我口味我大多都是选甜,他大抵是注意到了,所以给我带的小零食也大多是糖。 他会在从后门进教室走过我身后的时候飞快的扔进我的课桌里,除了我,没有人看得见,他投球很准,扔零食也很准。 因为有一回他给我买的零食被班上他的朋友看见了,大家跟他关系都好,最后全都瓜分完毕。 就是这么一回,他没说什么,但是后来全都记得。 我没问过他为什么给我买零食,因为他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好像随手给我点好,我去计较为什么,反而显得是我看得太重。 直到他运动会这天给我这罐软糖,他说开心点吧林薏,我才似有察觉,我的闷闷不乐他都看得见,他只是希望我能开心点。 生日那天拨通他的电话后泪流满面的声音,他虽然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一定有所察觉。 他希望我能开心一点。 人的悲欢喜乐写在皮面,而灵魂上的伤痕很少有人看见。 有人只希望我光鲜亮丽的长大,就算出身鱼目也要充当珍珠,这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希望我能快乐。 我们在上个周的班会换了座位,上学期的座位上随机坐的加上老师的调整,这次是自己选座位。 他的朋友很多,许多都远比我和他更熟。我的成绩虽然靠前,进去选座位的时候,周嘉也的身边都还空着,但我知道,那些空座位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我不知道坐哪里,因为很多人都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做同桌,我这种落单的人,似乎坐哪都是多余。 可是他坐在那里看见了我,指了一个靠窗的地方,他说那里不错。 我问他那里有人了吗。 “没有。”他懒洋洋的撑着脑袋,扯着笑说道:“你管它有没有人,你是凭本事先选,管别人想坐哪,有空的就坐下。” 我犹豫的那一秒,他抬了抬下巴,“去啊。” 兴许是他说话时的满不在乎给了我勇气,我竟然没多想就听话的走过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