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玉虽然未醉,却因着心事浓重,反应明显慢了半拍。
他抬头看一眼聂沧崃,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全然没有往常那般清冷自醒的状态。
聂沧崃走近了,将顾青玉眼中的悲凉看得清晰,他诧异道:“师弟,你——”
顾青玉愣愣的、出神的看着远方,可天边黑沉沉一片,什么也没有。
“我去见过谢渡了。”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他现在已经是大乘期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飞升了吧。”
聂沧崃眼神悲痛,他脸色一沉:“他来找的你?”
顾青玉不说话了。
聂沧崃在他面前坐下,冷笑一声:“他还有脸找你!”
顾青玉摇摇头,“师兄,我已经不怪他……”
聂沧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不怪他?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顾青玉低低地笑道:“这个酒又喝不醉。”
聂沧崃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意气风华的师弟,一点点被失望侵蚀消磨。如同一颗光彩夺目的珍珠蒙尘,令人扼腕叹息。
他突然说道:“其实秘境中的邱无风,就是巫樊吧?”
“师兄看出来了?”
“嗯。”
聂沧崃继续道:“我不知道他把真的邱无风弄去哪里了,但是他装得不够像,而且巫樊根本就懒得装。”
简直将对顾青玉的偏爱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
至于邱无风,顾青玉想起自己问巫樊的时候,他不屑的表情,极尽轻描淡写的说了那句:“杀了。”
可是后来顾青玉又去了一趟虞苍山,邱无风明明还好好的活着。别人问他,邱无风只说自己稀里糊涂就睡在秘境的出口处,完全记不得秘境里面的事情了。
顾青玉不知道巫樊那时为什么要骗自己。
好像从他堕魔以后,似乎再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了,反倒心甘情愿的做那个满手鲜血、人人喊打的魔王了。
顾青玉又饮下一口,他不解道:“师兄既然认出了巫樊,为何替他隐瞒了下来。”
聂沧崃抬头看了一眼圆满的月亮,似有所感:“反正他也没什么坏心思……我至今觉得,巫樊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当年的浩元宗也同样是人才济济,特别是云霁仙尊门下的三个少年弟子,嫉恶如仇,正气浩然。
若不是巫樊亲手杀了巫闰,一把火烧光了凌云谷,又带着一身魔骨入了魔界,成为六魔王之一。任是谁也想不到,除魔卫道的仙门弟子,最终会与魔修为伍。
顾青玉不知道当年凌云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相信巫樊会泯灭人性大肆屠杀,毕竟……巫闰,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沧崃看了顾青玉许久,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本来是不应该插手的……师弟,当年,你和谢渡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青玉一愣,他猛灌了一口,喉间竟隐隐带上了苦涩和灼热。酒不醉人,他却已经开始恍惚了。
他喃喃道:“师兄,你知道神木咒吗?”
“你中了神木咒?”
聂沧崃的反应很大,他神色严肃,立刻就要去看顾青玉的掌心。
顾青玉干脆摊开手心。聂沧崃见他掌心白净,立刻又松了口气。
顾青玉也看向自己的掌心,大大小小的纹路交错相织。听说每个人的命运,就如同这些理不清的纹路一般,早就被定好了。
“师尊派我和谢渡去须弥山清毒雾那次,是我中了神木咒。当我昏迷的时候,是谢渡,将我体内的神木咒引走了。”
神木咒,可是算得上是这世间最为阴毒的怨咒。
中咒之人若是根基稍微薄弱一点,便可能当场就殒命了,就算当时压制了,今后的修为不能突破不说,每每发作,掌心的烈火便会牵连着心脉一同灼烧,生不如死,直到燃烧完最后一滴血液。
“他——”聂沧崃哑然,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以前他总是暗讽谢渡绝情,可正是这个绝情冷情的人,竟为了青玉,做到了这个地步。
“当时为何不找云霁仙尊想办法?”
顾青玉苦笑一声:“谢渡知晓若是告知师尊,师尊定会以身犯险,要求引走神木咒。”
“说到底,这场祸事,还是由我引起的,却要由谢渡来承担。”
聂沧崃道:“那谢渡他?”
神木咒只能在活物之间传递,它阴毒的地方还在于,它是毫无解法的,唯有等死。
“他说他最后寻到了法子,已经解了神木咒了。”
一开始,顾青玉也是将信将疑的。怀疑是谢渡为了让他安心而编造的谎言。可是后来谢渡的修为毫无瓶颈,一路扶摇直上,顾青玉便对谢渡的说法也不疑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