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请庇佑我们吧!…”
德拉科萨颤抖地攥紧了手掌,虔诚的祈祷了一句。接着,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着脸,对水手路易斯吩咐道。
“路易斯,我有些不安…你再下船一次!带些我们装回的棉线团,送给本地的年轻渔民、农民,再去打听下本地庄园主、治安官的消息…小心点,不要透露我们的消息,就说我们是商船!…”
“是!船长!…”
看到船长凝重的表情,水手路易斯也紧张起来。他带上棉线团,扯了扯汗透的短衣,灵巧的翻过船舷,顺着绳梯滑下,又返回了划来的小艇。而在他身后,隐约传来船长急切的喝问与命令。
“佩德罗!尾帆补好了吗?…啊!我不需要你完全补好,只要能撑上两周就行!…”
“快!把补充的淡水、食物都装到船舱里!吃喝都紧着些!…最后再苦上十天!就十天!…接下来十天,我们不靠岸,远离海岸往南…等安全回到塞维利亚,我带你们每个人,都去吃好、喝好、玩女人!…上主见证!我请客!…”
“什么,哥伦布司令想出来透风?这个时候出来添乱…他伤还没好透,让他安心养伤!…”
“对了!把最后剩下的两个土人看好了!关在船舱里,不许他们在甲板上露头!…”
“快!再派几个人,去河口再装些淡水!…”
天色渐渐变晚,斜阳落入西海,渔船也在悠扬的民歌中返回。淡红色的晚霞,拂过灰黄的山壁,急切的好像不愿停留。而当水手路易斯再次出现在船长德拉科萨面前时,还带回了一个脖子晒红的年轻农奴。那双单纯的眼睛四处乱瞟,眼神中全是好奇、向往与渴望。
“嗯?路易斯,他是谁?”
“船长,他叫小保罗,他说知道个重要的消息。他看到我们的棉线团,想要加入船上,跟着我们混,跟着我们发财!…”
水手路易斯比划着,又重重拍了拍小保罗的头。小保罗赶紧跪在甲板上,喊了几声“船长爵士老爷”,磕了几个头,又用葡萄牙说了一大通。
“嗯?和我们有关,又和庄头有关的消息?…”
作为经验丰富的船长,德拉科萨来过葡萄牙许多次,当然也懂葡萄牙语。他听了片刻,用略带怀疑的眼神,看着一脸期待的小保罗,微笑着许诺道。
“小保罗,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消息有价值,我会收下你,带着你一起发财的!…
“圣母啊!谢船长爵士老爷!老爷仁慈!老爷慷慨!…”
闻言,小保罗连连磕头,脸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完全不管自己上得是什么贼船,是不是四九年入国军。作为中世纪最常见、人数最多的农奴后代,他几乎从生下来开始,就已经和庄园签订了卖身的人身契约,决定了一生的命运轨迹:在老爷们的庄园中,住着简陋的棚子,吃着糊口的燕麦野菜,给老爷们做牛做马的干活!
他没有人生自由,没有婚姻权力,可以被庄头轻易判刑甚至处死。他必须一年到头忙碌,春天种地、夏天酿酒、秋天挖渠、冬天照料牲口,一直干上二三十年,直到老死累死。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庄园二十里外,否则就是逃奴,没有任何正经的村庄会收纳他,只能逃入山林成为土匪,然后被追捕的治安官或者路过的骑士们随手刷了人头。而他如果有幸讨好庄头,或许能娶个庄头看不上或者玩腻的村姑,获得繁衍后代的机会。但他的孩子若是生下来,就还是庄园中的农奴,和他的命运一般无二…
而对于这些中世纪底层的农奴们来说,传说中唯一发家的机会,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加入一艘海上的大船!只有坐上大船,才能从牢不可破的庄园秩序中逃出,从庄头和治安官的追索中逃离!然后,跟着船长发财、再发财,直到攒下足够的钱,最后润到某个商业城邦中,变成一个城邦的市民,变成城里的上等人…
“赞美圣母!赞美船长爵士老爷!…啊!是,我不废话,不废话…我昨晚看到庄头,骑着他的骡子…连夜往东边去了!那骡子还是我昨天早上喂得,喂饱了豆子,可以连着跑上一天…”
“啊?去东边做什么?我…我不知道…但庄头昨天看了你们的大船好久…然后…然后他夜里突然就,就决定走!…”
“再想想?…呃…啊!…对了!收税的老爷们,以往也都是从那条路来的!都骑着马,扛着枪的!…”
听到这,德拉科萨浑身一震,脸色瞬间铁青。他死死的看向东方,海岸的峭壁后,是低矮的谷地平原,起伏的山间林野。而更往东,直到一百多里外,就是葡萄牙王室的直领大城,必然拥有王室驻军的科英布拉公爵领。
“该死!庄头去告密了!我们的行踪,必然要被葡萄牙王室知道了!…”
“快!升起风帆,收起船锚!这里不能留了!我们立刻启航,先往西边的海里逃,再往南…连夜走!…”
“上主啊!请您庇佑我们吧!庇佑我们回到卡斯蒂利亚王国…我们怀揣着大主教的希望,肩负着女王的命令,掌握着改变天主世界的消息…我们可千万不能,被葡萄牙人的海军捉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