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天色沉暗。破烂的圣玛丽亚大帆船摇摇晃晃,缓慢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而仅仅一两时辰后,“哒哒”的马蹄声就从东方的土路上响起。奔马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直到一队十多人的王室骑兵,冲上灰暗的山崖,而勒马的长嘶声响起。
“律!律!”
骑兵队长法伊格神情冷峻,伫立在山崖上。他骑着一人高的卢西塔诺战马,穿着印有葡萄牙王室徽记的胸甲,头上则戴着蓝色羽毛的头盔。
他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骑兵剑上。再往后,马背上还有一面骑士印章的盾牌,一把挂着王室旗帜的旗枪。这一套昂贵的装备,毫无疑问的表明着他的身份,一位属于葡萄牙王室的骑士。而在骑士的后面,还有着两位轻甲持剑、没有旗枪的皮甲扈从,同时驾驭着四、五匹备马,保持着一日奔行一两百里的能力。
“他们走了…一群狡猾的海耗子,该砍头的匪徒!…”
法伊格眯着眼睛,看了会空荡荡的海面,冷冷的挥了下手。
“去村里!…”
小队的骑兵调转马首,小跑着往山丘下的渔村奔去。很快,沉寂的渔村再起喧嚣,伴随着燃起的火把,还有村民们惊恐的叫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所有的喊声都戛然而止,只剩下扈从们的厉声拷问。至于剩下的骑兵,则粗暴的踢开屋舍的房门,毫不留情的拿走村民的存粮,来喂饱他们奔行大半日的宝贵战马。作为骑兵们最重要的伙伴,战马的地位,自然比卑微的村民要高多了。
“律…”
法伊格温柔的抚摸着战马,一把把喂着村中刚拿来的燕麦。对于旁边的审讯和惨叫,还有地上倒伏的一具尸体,他都视若无睹。在这种偏远的村子,骑士老爷就是村民们的天,审判与处刑都不是什么大事,冒犯老爷的自由民说杀就杀了,农奴就更是如此,连昂贵的大牲口都不如。
只有在商业繁荣、法律严格的大城,或者拥有大型教堂、高级神父所在的城镇,尊贵的骑士们才需要稍稍收敛一下。至少为了自己的名声,表面上要过得去。
“队长,有结果了!”
半晌后,一名扈从匆匆前来,脸上带着几许凝重,还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奔到法伊格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法伊格怔了怔,脸上显出疑惑。
“嗯?一艘没有旗帜的大船,却不是海上的匪徒?他们给村民们,发了昂贵的棉布,还打听本地的消息?他们还带走了一个农奴?…不是棉布,是没有纺织的棉线团?真是奇怪…”
“什么!口音非常可疑?很难听懂,像是东边山里的口音?东边山里的山民,又怎么可能有大船?…那船究竟有多大?这么大!两层甲板的大帆船?!…”
“这么大的大帆船,王国都没有几艘,山民们怎么会有?…破破烂烂的大帆船、东边山里的口音…所以,你怀疑是?…嗯!!…”
听到最后,法伊格瞳孔瞬间收缩,眼神也骤然凌厉。
“该死!是操羊的卡斯蒂利亚人!他们的大帆船,竟然悄然绕过了里斯本,出现在了北方海岸?!…王室的南方大陆船队,才运满黄金与香料,刚刚抵达里斯本。卡斯蒂利亚人这就前来窥伺,甚至连旗帜都不打,然后又悄悄的逃走了?…一定是这样,这一定是一艘间谍船!他们给村民送的东西,就是为了收买线报,窥伺王国内情!…”
到了此时,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完全变了样。从庄头最初报上的“可疑海匪”,变成了危险的“敌国间谍”。而破获这样的大案,毫无疑问,能算作骑兵小队的重要功绩!
“上主见证!我得连夜回去,向科英布拉的皇室管家回禀。再把这样重要的情报,汇报给国王在辛特拉的宫廷!”
法伊格稍一思忖,就翻身上了备马,片刻也没有多留。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上了空载的备马。但备马有限,还有七八个骑兵留了下来。他们要等喂饱载重奔行的战马后,才能继续返程。在临走前,法伊格特地留下一个扈从,郑重吩咐道。
“这里的庄头骑着骡子,行的慢,还在后面…等庄头回来了,你把事情的严重程度,好好和他分说一下!…”
“庄园里有农奴私通敌国,还有一人带着王国的情报上了船,这可不是小事…庄园的问题很大啊!哪怕他妹妹是神父的情人,在这件事上,也没法帮他分说…”
“不过嘛!念在他主动通传,对王室忠心耿耿,也算是有苦功的…我,王室骑士法伊格,可以在皇室管家面前,为他分说一二!…只要…嗯…对王室心意诚恳…两份…我的一份,皇室管家一份…”
说到这,法伊格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手势,扈从会意的露出笑容。这次出动骑兵小队,看来是既能立下功勋,也能捞到一大把实惠,真是不错。
“走!…”
“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火把照亮了夜路。而当暮色深沉又变亮,科英布拉城的轮廓,就在平坦的河谷边出现。法伊格穿过守卫的城门,奔过狭窄的街道,直到开阔的贵族区,最后抵达没有主人的科英布拉公爵府。很快,一个洪亮坚定的声音,就从公爵府旁的小院中响起。
“法伊格,你做的很好,很敏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