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的人说孟姨娘住的院子里头银碳都要不够用了,还往这送什么。 这对母子少烧点炭又冷不死,耽误了孟姨娘和二小姐是嫌弃活的太舒坦了。 他不知道活的太舒坦是什么,但再冷再难过,和姨娘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 他只咬了一小口孟氏夹的那面点便搁于一旁不再用了。 孟氏保养的得宜的面庞依旧端着笑。 而灵若冷眼看着。 这位姨娘总是当旁人是傻子。 桌上摆着茉莉花茶汤,梅子酸汤,灵若要了一盏清茶。 太平猴魁的初芽用雪水融后甘而又回甜。 让心不至于被那些甜甜的东西蒙蔽了。 柳柏舟频频往这处张望,但灵若偏不将眼神分与他,即使他不是有意的,但她心头还是钝钝的难受。 有人坐在这其乐融融,娇俏着说着好话,哄的衡阳侯饮了酒闷红着脸开怀大笑。也有人在其中左右为难,柳柏舟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这边,另一边也顺着柳依棠的娇俏撒娇无奈着笑。 她本没有逼着他做选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灵若咽下那清茶,目光在上下飘浮的茶梗上徘徊。 较之点茶,她更喜直接泡茶,这样可以看见那绿油油的叶片子如无根浮萍上下盏中飘浮,正如她自己。 夜色如墨,月光渐渐倾泻。 时候不早了,简哥儿半柱香前告退。 毕竟他人小,明日里还有课业要做。 而灵若倒是没有这样的由头,看着简哥儿走后对面洋溢着笑意的四人。 只觉羊角宫灯暖黄色的光照的人格外刺眼。 看着湖水上边月已垂至湖中,她在这如坐针毡正想开口借身体疲惫先回了去衡阳侯却说了个消息。 今日无风也无雨却如降下晴天霹雳。 她至今记得他父亲,儿时也宠溺过她的父亲摸着下颔蓄着短髯道:“今日宴饮,府上人皆在此。本侯深思过后决定,抬孟姨娘为妻,择一良日宴饮宾客。” “至于称呼,明日起告之阖府。” 一字一句仿若一块一块重石压在灵若心口,她仿若窒息,拿着茶盏的手指渐渐麻木。 僵住的眸子转了转,恰好看见柳依棠眼底掩饰不住,亦是故意流露出的得意。 灵若动了动唇,未说出话。 怎会,怎会如此。父亲他明明在迎母亲进门时便发过誓除非继弦,正妻唯有母亲一人。 像是嫌磨人的刀太钝,孟姨娘佯装浅呼一声,捧着心口连连叫道:“侯爷,妾才疏学浅何德何能...” “再说大小姐管家有方,妾怎敢指染中馈之权。” “哼”衡阳侯一手拍桌,饮过酒后更经不起激。 “她敢!家中无嫡母让她代为执掌中馈,如今有了侯夫人还想握着管家权,此为不忠不孝,本侯说你配的便配的。”柳家家主那张熟悉的面庞在灵若眼中渐渐变的陌生。 不忠不孝,她在一旁默默念着此话。 本朝重孝,如此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若被他人知晓她日后不会好过。 父亲他,有想过自己吗? “爹,你吃酒吃多了,灵若她向来懂事,最是守规矩不过。满盛京再也寻不出这样像妹妹这般知礼仪的闺秀了。她去岁那年皇后娘娘还亲口夸赞过的,你忘了?” 皇后,闻此言,衡阳侯眼底渐渐有了几丝清明。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太过了,但在孩子面前,他可是侯爷,拉不下脸来。 看着灵若站于一旁,倔强着脸不肯低头。 如她母亲一般。 天仙般的人物总让他觉得一身皮囊皆是臭的,配不上镇国公府的小姐。 灵若的娘亲刘心然正是镇国公府嫡出一脉唯一小姐,本来他是高攀不起的。 自卑心作祟,婚后龃龉,十余年他也不曾向刘心然低头。 反倒是温柔小意,处处依着他的表妹更得他心。 表妹诞下的孩儿依棠古灵精怪,娇俏可爱向来知道疼他这位父亲。 思绪良多,他等着灵若低头并说出交上管家之权的话。 未料,风霜雨雪也不能令那弱女子折腰。 灵若红着眼,强撑着一手捏紧作拳状,浑身颤抖问道:“父亲,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在外祖家下的誓?” 又是镇国公府,他这前半辈子就是被镇国公府压着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