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龙寺展开了相关辩论的时候,斐潜则是在一个略有些偏僻的小院的堂内,和庞山民相坐对面,在下棋。
几天前庞山民来到了长安,但他并没有用立刻就到青龙寺当中去。
斐潜知道庞山民有顾虑,所以他来了,找庞山民下棋。
北风呼啸而过,不大,也不校
院中树上不知道是停歇了什么鸟,三两只在唧唧咋咋的叫着。
冬日的阳关懒洋洋的洒落在院内空地上,似乎在有气无力的哼哼着什么。
在堂内摆了白茅席黑红漆案,屋内温度还不算是太低,没点火盆,只是在廊下用红泥炉温了些薄酒,时不时的有侍从上前添加。
斐潜从漆盒里面捏出了一枚白子,缓缓的放在了棋盘上。
斐潜原本在后世是个臭棋篓子,嗯,现在也是。
围棋么,斐潜不甚精通,主要是定式背得不多,小飞高夹低夹等等只是粗略涉及,至于什么大小雪崩那就基本上欠奉了。
毕竟后世有言,十六岁之前不能成为职业围棋手,那么就是终身无望了,这话虽说多少有些偏激,但是也证明了围棋是一个需要大量积累的职业,也同样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精力,心力去获取的。
天下,其实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陷阱。
到了汉代之后,象棋什么的,斐潜是搞出来了,但是受众面不广。当下象棋,仅仅在军中比较流行。文人还是喜欢围棋,认为传统的黑白两色,有太极阴阳之美,而象棋杀伐之气太重,不美。
至于军旗么,和五子棋,跳棋什么的,都被认为是儿戏,上不了大雅之堂,更没有什么一做出来便是五光十色,人人变色的动画效果,更多的都是嫌弃,认为在十岁之后就不应该玩那么粗劣的游戏了。
没办法,汉代的学子文人就是这么的顽固。
而想要让这些顽固的头脑里面塞进去一些新的思维,新的方向,新的观念,也同样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郑玄讲授的模式有些受挫了,现在轮到庞山民上抄
斐潜下棋,自然不是拘泥于胜负,所以就下得轻松,反倒是跟斐潜下棋的,心理压力比较大。
庞山民看着斐潜落下一子,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手棋臭的,简直让庞山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应比较好。
鸭梨山大。
刚开始和斐潜下棋的时候,庞山民还以为斐潜说自己棋艺不佳是谦虚,结果下了几盘之后便是发现其实不是谦虚,是事实。
这棋么,要赢斐潜,其实不难,但是要和,甚至是要输,就难了碍
所幸斐潜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下棋上,也不是很在意棋盘上的输赢,他更在意的是青龙寺的布局,以及对于大汉整体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相关推进问题。
汉代下棋,没有时间限制,所以有时候一盘棋下一天也是有的。
斐潜下了一子之后,便是拿起了薄酒喝了一口,然后缓缓的说道:仙民准备何时开讲?
庞山民捏了一枚黑子在手,眼睛并没有看着斐潜,而是盯着棋盘,略微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在迟疑着落子,还是迟疑着青龙寺的事项,山民还未曾想好
说着,庞山民便是轻轻的棋盘上落下了一字。
说说看。斐潜看着庞山民的落子的位置,似乎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嗯,真有什么妙招,估计斐潜也是看不出来。
山民观骠骑之意,似乎是要复诸家之说?庞山民抬起头,看着斐潜。
斐潜哈哈笑笑,摆了摆手说道,非复也,乃新也。
复?新?庞山民重复着。
斐潜点了点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新。
愿闻其详。庞山民说道。
诸子百家是虚称,并非真的就是一百家。
西汉司马迁在史记中引述了司马谈对学术流派的见解,司马谈把先秦以来的学派总归纳为六家,即阴阳家、儒家、墨家、法家、名家、道家。
东汉的班固又搞不一样的了,他在汉书中把先秦以来的学派归纳为十家,分别是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
要知道华夏对于排位什么的,自古以来都是非常注重的,谁排第一谁排后面,都是有讲究的,而司马迁和班固显然没有在这些排名上面特别标注按照比划顺序,或是按照音序,亦或是什么排名不分先后,所以这个排名,就有意思了。
或可从其中得窥汉代对于这些学派的变化
然后再反推出,为什么会产生了这些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又对于后世有什么影响。
这或许就是一篇论文了。
当然斐潜在这里,没想着和庞山民就这个问题写些什么论文。
天下可无贼否?斐潜缓缓的说道,也是在问庞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