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有纤介,中外为危栗。君拜极言疏,夜半片纸出。”————————【临江参军】 “司马监军,如何?”才一回到住处,司马懿连稍微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平狄将军马腾便从廊下迎了上来。 司马懿喝了一口热茶,缓缓往下吐出一口白汽,语气轻松的说道:“君侯说了,现下大雪将至,天时于我军不利,得等到开春再进兵。” “可是冀城……”马腾不禁担忧,他想起钟繇、射坚等人被围在雍州州治冀城多日,求援书信不绝。若是不救而冀城有失,雍凉彻底失陷,那么西北局势就真的糜烂了。 司马懿浅笑道:“凉州近年旱蝗不断,彼处又不似关中水渠众多,年年防治,闹灾比任何一地都严重。若说韩遂积攒了百万斛粮,我是不信的。数万人马,每日要耗费多少粮草?寒冬一至,就算韩遂想要坚持,他聚集的那些羌胡多日围城得不到好处,岂会继续困守下去?” 马腾想起彼等羌胡的唯利是图又没有耐心,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这倒是,冀城有安集将军与护羌校尉等兵马,这一二月里应当可保无事。” 司马懿轻轻一笑,也不接话,兀自提道:“将军该想好要怎么做了吧?” “韩遂近来没有再传书给我了。”马腾老实的交代近期他与韩遂之间的书信联系,自从皇甫嵩授意他以后,马腾就时常虚与委蛇,与韩遂叙旧论交。 在书信中韩遂总不可避免的试图策反马腾,而马腾总是含糊而过,并将所有书信转呈皇甫嵩以示清白。这样的情况一直进行着,直到韩遂围困冀城以后,书信就少了些,以前在书信里试图说降他的热切语气都平淡敷衍了不少:“他恐怕是笃定战事大顺,不需要我给他做内应、争风头了吧?” “雍州兵马唯有安集将军、护羌校尉所部两万人可称精锐,韩遂一路军势迅猛,连破诸郡,自是以为再无敌手。”司马懿淡淡的说道,他与皇甫嵩密谋设计,试图利用马腾诱使韩遂绕过汉阳、全军深入右扶风。只要韩遂率主力深入右扶风,汉阳的张济、早已暗中移动至北地郡的徐荣便会趁机截断韩遂后路,再配合马腾反正、皇甫嵩迎面痛击,就能将叛军势力彻底根除。 这个计划最先是由急于彻底解决羌患的皇甫嵩提出,中途经过司马懿的参谋完善,已经具有相当的可行性。哪怕现下还不是施行这条险计的时候,皇甫嵩等人也依然没有放弃过:“不单徐将军已至北地郡,与张将军预留出安定郡这条通路,就连驻守益州阴平郡的盖将军也已出兵武都,佯攻陇西之余,也随时关切着陈仓……” 马腾越听越忐忑,连忙打住,看向寂寂无人的四周,低声问道:“监军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做,不必将所有事尽数说出。” “说出来是为了让你心里有底,免得……”司马懿好笑的看了他紧张的样子,对方随着入朝后得到高官厚禄,以往的雄心日渐消磨,倒沦为跟朝廷诸公一般谨小慎微起来。他眼珠一转,将没说出口的话收起来,另说道:“说出来也无事,所谓疑人不用,君侯与我既然选择相信将军,自不会再疑。” “唯、唯。”马腾低着声应道,如今全部家小都被他留在长安,自己要做些什么,都得考虑后果。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陪着韩遂重操旧业,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以朝廷的应对手段,充其量在三辅等地大闹一阵,然后在皇甫嵩、徐荣等名将的围剿下逃往雍凉,身败名裂。 马腾不傻,他知道这既是与韩遂彻底划清界限的机会,也是振兴扶风马氏、建功立业的时候,之前的抵触仅仅是担忧其中的风险,尤其是自己委身事贼一时不为外人所知,恐马超等人会有意外。 “马超、马休、马铁等人少年英姿,新生茁木,在下会托人照料,必不会使彼等受苦。”司马懿知道马腾心里的隐忧,信誓旦旦的说道。 马腾知道如今朝廷上主持大局的卫将军王斌之子王辅与司马懿交好,有司马懿这句承诺,加上皇甫嵩的担保,马腾可以彻底放下心来用声名性命去搏前程。 “此战关乎西北安危,我一定尽力而为。”马腾郑重其事的说道。 司马懿笑了,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胸有成竹:“大略既定,只要将士听命奉行,此战未必有旁人见得那般危急,将军只寻常应对就是了。” 马腾没有对方那么自信满满,毕竟战场上凶险万分,任何一个变动都会引发连锁反应,他不相信世上会有人能将所有变数都算到了。 雍州,汉阳郡。 韩遂利用经年旱蝗所造成的贫弱,威逼利诱数万羌胡随他起兵。很快这近十万之众在雍凉势如破竹,再度上演了数年乃至数十年前羌乱之象,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摧毁了朝廷重建不到五年的地方建制。 随着成公英率偏师收服河西四郡、击退陇西太守刘繇,与韩遂会师冀城以来。韩遂看着进展之顺,局势之利,是他从起兵开始所未曾料到的。他知道朝廷在雍凉防守薄弱,要调集精兵东征,但没想到会如此空虚!以至于让韩遂几度怀疑朝廷究竟有没有将他视作大敌,或是另准备好了陷阱诱他入套。 无论是什么缘故,韩遂眼下都要攻占冀城,这是他重新割据雍凉的最后一步,然而他屡次进兵,都被城中的张济、钟繇等人牢牢守住。虽然冀城只有守军两万余人,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汉阳郡有不少豪强大族为了抵抗他甚至献出了家兵部曲。 军心久战渐堕,粮草消耗太快,韩遂不便严令催逼,便在这一日彤云密布的天气里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