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侧黍离离,传是灵光旧殿基。纵然更采延寿至,肖条钟鼓已多时。”————————【周公庙】 孝桓皇帝有两个弟弟,一庶一嫡,行二的庶弟刘硕与其一母同胞,皆为孝崇皇后郾明所生,行三的嫡弟刘悝则是夫人马氏所出。在孝桓皇帝登基后,二弟刘硕从都乡侯一跃封为平原王,三弟刘悝也先是继承父亲刘翼的蠡吾侯爵位,而后又出继为渤海孝王之后。在永康元年,三十六岁的孝桓皇帝驾崩的时候,由于其身后无子,大将军窦武等人理所当然的对于其身后继位的人选有过一番争议,只不过他们径直绕过了孝桓皇帝健在的两个弟弟,从另一支小宗选定了孝灵皇帝。 究其原因,除了刘硕、刘悝年纪渐长以外,其各自的品性风评就实在不佳。平原王刘硕嗜酒多过失、渤海王刘悝荒淫而失道,所以这二人在血缘上再如何亲近孝桓皇帝,有如此恶劣的声名,就注定二人触碰不到大汉神器。 冀州渤海郡,南皮。 “博园贵人马氏出身扶风大族、孝崇皇嫡妻,当年由于不受宠爱,故而孝崇皇薨后,由孝桓皇帝继承爵位。马氏常深恨之,颇有不平之语,所以孝桓皇帝登基后,命二人母子分离,又使渤海王出继旁宗,至熹平元年,王甫密告渤海王谋乱,于是渤海王等妻妾子女皆惨死狱中。”陈逸与袁绍一前一后走在游廊之下,过眼尽是满园冬景,白雪遮住了黛瓦残枝,越过几条屋脊,隐隐从寒冷的空气中听见悠然的丝竹声。 “此事我幼时也有耳闻,那时刘悝当真是要谋乱么?”袁绍随口问道,那时候陈逸的父亲陈蕃官居太傅、录尚书事,正是与大将军窦武谋划册立孝灵皇帝的关键人物。 陈逸面上闪过一丝忧郁,淡淡说道:“早在延熹八年的时候,渤海王便因谋为不道,被贬为廮陶王。后来孝桓皇帝驾崩,道路流言不止,皆言其恨不得立,且有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等人数与其往来交通,于是说彼等谋立渤海王,大逆不道,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马氏的亲儿子因孝灵皇帝之故而死,我不信她不痛心恨首。”袁绍讥笑道,他与陈逸脚步一转,从庑廊上走下,步履踏在被雪水浸湿的深色石板上。刚扫了雪的石板路冰冷刺骨,饶是穿了厚厚的鞋袜,也抵不住从脚底渗上来的阵阵阴寒。 “明公睿鉴。”陈逸笑着说道:“议立之事,一了夙愿,马氏没有不赞成的。她在乎的,仅是如何利用平原王待价而沽。” 鉴于朝廷日益强势,袁绍深感大义的名分不再,以后在对抗朝廷时顶着一个叛逆的名头,不仅会让自己束手束脚、更会让手下人心思动摇。于是为了与关中朝廷分庭抗礼,袁绍势必要另立朝廷,这个计划早在董卓擅权的时候就有打算了,那时袁绍意图拥立名望卓著的刘虞,联合幽冀二州之力号令天下,奈何在刘虞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搁议。 如今危机迫在眉睫,袁绍急于再度占据道义上的优势——至少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立场,来对抗关中朝廷。 孝桓皇帝的亲弟弟、平原王刘硕无疑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从宗法上来说,作为亲弟弟的刘硕更应该在孝桓皇帝驾崩后继承皇位,只要有了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袁绍便不在乎他是否德配其位。 这个计划起初行事隐秘,袁绍疑心田丰、郭图等人不予支持,故才任使陈逸秘密从博陵‘请’来平原王等人。布局筹备了一年,终于将河北之地抓在手中,眼下只剩开诚布公,树立大旗,岂能因为一个妇人的心思而让步? “愚昧妇人,也敢作鲸吞之想?”袁绍笑意愈盛,抬眼看见身前一座院门,里头的丝竹声越加轻快。他无不讥讽的说道:“她当年连郾明一个媵妾都斗不过,在博陵委屈了数十年,到头来还敢与我饶舌?且先拿言语稳住她,等议立之后,什么刘硕,什么马氏,都是假的!” 次日,在袁绍府邸东侧的另一座轩阔院落内,自田丰、沮授、郭图等文臣以下,皆奉从袁绍的命令集于堂下。 由于没有先告知是什么事,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冀州、豫州士人各立一边,窃窃私语着。 逄纪抬头看了看前堂高啄的檐牙,高约二丈的台基,以及进来时瞧见的门口矗立的一对残破双阙,这等规制,实在不是一般人家可有的。他肥胖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缩的抖动了一下,收回目光,对前面的郭图小声言道:“这可是袁公别院?何故从未来过,今日又骤然招临?” 由于袁绍的府邸与这座陈旧的府邸靠在一处,所以许多人渐渐都将此地当做一体,但在隐约知道本地内情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回事。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别院,也不是什么府邸。”郭图目光深邃,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往一边面沉如水的田丰等人身上多留意了几眼,轻声说道:“这以前可是渤海王宫。” “王宫?”逄纪恍然大悟,经郭图提醒他这才回忆起来,二百年来,的确有渤海王就封此地。第一代渤海王刘鸿,是孝章皇帝的曾孙,被大将军梁冀毒杀的孝质皇帝的生父。刘鸿薨逝后,渤海国绝嗣,直到孝桓皇帝继位,这才将三弟刘悝封为渤海王,继刘鸿之后。 渤海国虽昙花一现,立国才六十余年,但前后两代渤海王都是极为有名的人物。逄纪记得当初袁绍放弃邺城,将州治改到南皮的时候,有人曾建议袁绍将府邸设在这座荒废的王宫里,当时被袁绍严词拒绝。逄纪也就慢慢忘记了这件事,更没有闲心去故王宫凭吊,今日没想到这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