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3)

虽然三个月丧期已过,但无论是箫桓,还是高邗,谁也不想再张扬,故而这次的婚仪,办得十分低调简朴。

高月也无心折腾,只吩咐梳了简单的发髻,戴了几件精致小巧的首饰,连婚服都是挑的轻便玲珑的款式。

就像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样。

拜别了父母,轻车熟路地出了阁,她不敢回头看任何人,一头扎进了轿子里,方坐定,眼泪便夺眶而出。毕竟,此次前去晋王府,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不会独活了。

——哪怕死,她也不要再做箫桓的笼中金雀。

她已经将剧毒藏在指甲间,到时混到合卺酒里,只要她一起喝,不怕他疑心。若是还不能成功,怕被救回来,她还藏了匕首在腰间。这一次,哪怕豁出这条命,她也不愿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

“浸云姐姐,你可真有福气。姑娘不仅向侯爷求了恩典,给你去了奴籍,还给了一大笔银子。从此以后,便不再听人使唤,是正儿八经的良民了。”侯府门口,小桂拉着浸云的衣角说着话。

浸云此时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已是满面泪痕,哪里顾得上答她的话,半晌,才抽噎着回了一句:

“诗云嫁人了,姑娘也不要我了。原在侯府时,大家一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现在却死的死,散的散,什么都没有了。”

小桂被她的话噎住了,还想劝几句,却见浸云转身回了霁月居,开始收拾行礼。她忙上前拉住浸云:“姐姐这是做什么?”

“姑娘既让我自归家去,那我便离开洛京,回江南。”

“姐姐别说笑了,你没听张肃大哥说,外头现在不太平得很,连天子近旁的平州一带,都有叛军贼寇作乱。咱这样的小女子,如何在外行走?何况姐姐你生得这样漂亮,更容易被坏人惦记……”

浸云抹了抹眼泪,完全听不进去。正翻箱倒柜地收拾着,忽然前院闹哄哄的,小桂探出头去,拉了一个婆子来问,那婆子忙说:“了不得了!大姑娘的轿子被劫了!”

“什么?”浸云忙丢下东西,拉住那婆子问个明白。

那婆子急得满脸褶子,说道:“听说才抬过候府的外墙,往永乐巷拐过去,就有一伙蒙脸的匪徒拦了车轿,为首的头领,把大姑娘从轿里拦腰抱出来,就这样掳走了!”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事!那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浸云急得眼泪险些又掉了出来,忙奔到前院去。

张肃已经带着侍卫追了出去,高邗站在前厅,催促着剩下的兵士快跟上去,还摔杯摔盏,扬言要杀了抬轿的车夫和王府那群护卫。

“一群泼才废物!脓包脚色!什么狗屁王府,连个人都看不住!”

连御赐的琉璃花盏都被摔了出来,差点砸到门外的侍卫。

浸云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虽然平日里侯爷脾气不算小,但看见他气成这样,面色铁青,还是头一次。

张颜也不敢上去劝他,只能在一旁杵着,让大夫守在旁边防止他气急攻心晕过去。

但另一边的动静,却比候府安静得多。高月被捋走,强摁在了马上,原是拼了命地挣扎,想要挣脱对方的,但对方手劲太大,一手扯缰绳,一手死死环着她的腰,全然动弹不得。

待她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的恐慌散去,却被一股强烈的熟悉的气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股清冽的幽淡气味,异常地浓烈和持久。就像八个月前,那个夏末秋初的傍晚。

落霞坠入山谷,马儿肆意横行在喧闹的洛阳巷道之上,把那些聒噪和纠缠统统留在了这座鼎沸而沉默的古城之中。

她很想回头确认身后蒙面的男子,究竟是不是他,但身体不听使唤,全然动弹不得,只能屏息凝视前方,心里不住地颤抖。

永乐巷里的蒙面匪徒还在纠缠着晋王府的护卫,旭娘立在轿旁,却并未追赶上去,只有掳掠高月的骏马拼了命地往城外奔去。

“怎么不挣扎了,晋王妃。”身后的男子突然开口说了话,方才还能抑制住情绪的高月,因为这个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

从他割开帘子闯进来,对上了她的视线开始。高月那颗沉寂已久,久病垂危的心脏,忽地猛烈跳动。

此时,更是不要命了一般,越是想要抑制,越是想方设法要从身体里的各个出口逃窜出来。

是他的声音。是他吗?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她完全不知道此时该作出何种回应,该害怕还是欣喜,该愤怒还是心虚,该感激还是憎恨。

她只能像一团横七竖八的枯树枝,被丢进了火堆里,一顿煎熬过后,便只剩下了一团烟,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