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希望(2 / 4)

伸手指了指她们身上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裙子,指了指与庭院连接着的肮脏的门,指了指那门里被油烟覆盖的火炉、篮子、桌椅,“那你倒是别光顾着看你那些狗屁星星!看看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处境!看看我,看看你自己!”

“我都看见了。”梅吉很听话似的顺着她上下摆动的指尖,看向她所指向的每一样事物,平静地说道。

“那你还要——”她压低了声音,“那你还要生下它,为什么?”

“因为盲目的希望,莱雅莉。”梅吉淡然地拍了拍她抬起的手臂,用力地把她的手按了回去,“她关乎着人类的未来。”

“你病了。我可不在乎什么狗屁人类的狗屁未来。”

“我没有病。我只是很明白我们的命运。世界这么大,这么混乱,总会找到出路的。”

“你自己该怎么办?你要这孩子怎么办?光凭你的一句话,一句没有把握的出路,你就要它来这个世界上遭罪吗?如果被人发现了,你们是活不下去的!”莱雅莉抓狂地低声吼叫着,用凶狠冰冷的声音问道,“它爸爸是谁?那个裁缝学徒?还是卡里小姐生日舞会上抓着你说话的那个伯爵家的轻浮的男仆?“

她紧接着愤怒地报上了一连串名字,却都没有得到梅吉的回应。她只是带着微笑看着她,像是无奈的母亲在看不懂事撒泼的孩子。

“你知道吗,莱雅莉。星星离我们很远,它们的光要走好几年,才会传到地上被我们看见。有的时候,一颗星星熄灭了,地上的人却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能发觉呢。”

“别再和我说什么星星的疯话了!”

“这不是疯话,莱雅莉。”梅吉摇了摇头,神情认真,“我的父母在五年前就死了,可是现在我还能在天空中找到他们的星星。我要你听着我接下来的话。因为不久后的一天,我也会死去的。这个孩子会接替我在这世上活着,可我没有机会告诉她这些。如果有一天这孩子在天上找到了我的星星,会误以为我还活着,那么直到我死了也不会有人理解我了。像那样死去,我是不会瞑目的。所以我必须在此时此刻告诉你。”

莱雅莉被她反常的神态吓得收了声,像犯错被训斥的孩子一样,气恼而不解地望着她。

“我是从爱丁堡一个叫特拉能特的小镇来的。我妈妈因为喜欢捣鼓占卜术被人控告是女巫。最有力的呈堂证供是,庄园主一家的年轻女仆们在被我妈妈咒骂之后,发现当晚厨房的黄油全都变酸了,随后他家的女儿们陆续得了急病。庄园主是个脾气暴虐的人,坚信要我妈妈血债血偿就能解除女巫的咒语。他来到我家门口,举着把刀,杀鸡一般就要捅向我妈妈,却被我的父母双双打骂了回去,无功而返。当天夜里他就做了噩梦,梦见我妈妈变成了一只黑猫,把他的皮活生生挠了下来。”

梅吉转过身去,双手将桌布撑平,左右端详了一下,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第二年,我父母被关进监狱,我作为反方证人,和作为正方证人的庄园主一家住进了监狱旁的一家旅馆。有两百来个兴奋的群众前来围观,并见证了庄园主家的女儿病发的全过程:四肢抽搐,小脑袋不停地抖动——那场面诡异极了,没见过的人是想象不到的,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妈妈可没本事给人下这种毒咒。可我却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几个年轻的女孩犯得着故意陷害一个陌生的同村人吗?不论事实究竟如何,我爸爸很快就受不住刑招供了,接着就是我妈妈。因此他们被指控的五十二项罪行全都成立。”

莱雅莉沉默着,继续用小棍机械地拍打晾晒着的衣物。她知道被判定为异教徒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陪审团一致认为要判我同谋罪,这样才能彻底歼灭恶咒。尽管我父母竭力证明我的清白,也是杯水车薪,罪行还是生效了。我看着他们被吊死。我爸爸在最后一刻破口大骂,推翻了自己全部的招供,痛哭流涕地要和我妈妈划清界限。可他还是被吊死了。我妈妈则声嘶力竭地祈求陪审团放过她的女儿。最后我没有死。因为我怀孕了,按照法律获得了缓刑。”

莱雅莉张大了嘴,手中的小棍掉在地上。

“三个月后,我被释放了。后来那个孩子生下来三天就死了。孩子的父亲叫做约翰,他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是的,你没有想错,就是我们的管家约翰先生。他因为孩子的死哭得很伤心,可是我倒觉得没什么。原本我就是为了得到缓刑才同他在旅馆里云雨、怀上这个孩子的。同我一起被判巫术罪的几个女孩明知道怀孕就能免去一死,却都不愿背负女巫和荡//妇的双重骂名,最后全都被吊死了。要我说这其实没什么要紧。我们所在的世界和玩一场纸牌游戏没有区别,什么都不必太当真。后来约翰先生替我做担保人,将我引荐到他侍奉的卡里家族做女佣。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

清凉的微风摇动晾衣杆上的纺织物,漂浮无状的影子仿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