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币与劣币(中)(2 / 2)

党夏洛特梦寐以求的诸多荣耀,甚至超越了她原先所有的数倍。她忙于举办一场又一次永不停息的舞会、应对往来庆贺的亲贵诸侯,因而任由她名义上的丈夫藏匿在他寒酸的封地不问世事。

城堡的圆顶宴会厅换了新气象。厚窗帘换成了带金色流苏的红木色,上边用金线绣着玫瑰;与之相配的红色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宴会厅到尽头;天花板上安了最近时兴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流光溢彩、华丽恢宏,因而没有人会注意,宴会厅里往来的尊贵客人们也早不是原先那一批面孔。

那些大致相同的面孔无一不扑了□□、鬈发高耸。舞会将永远跳下去,那些面孔将永远笑下去。夏洛特再次置身于那熟悉的陶醉感之中,她一会对这边这个男爵做出承诺,一会对那边那个绅士绽放笑容。每一张面孔都卑躬屈膝,奴颜媚骨、阿谀谄媚——从精神到□□,即使是对耶和华也不会更加恭顺。

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她伟大的、杰出的、辉煌的新主子依然隐藏在黑袍子下,遥遥向她招手,指了指宴会厅的出口。

他们在曾经结下盟誓的走廊尽头碰面。在那夜月亮的银辉的照耀下,这位帝孚日的新主人摘下了帽兜,露出一张与她丈夫别无二致的脸孔。那张脸上丝毫没有布莱姆的友善、悲悯,而是流露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睥睨傲物的神情。

“你是我的恩人,夏洛特。多亏了你与我的兄长结为夫妻,才叫我们取得德古拉王的信任,接近于他。”他抬着下巴,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个高傲冰冷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本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不敢居功。”

冷汗从她洁白高雅的额头一直滴到脖颈,浸透了那件猩红色礼物的领口。可她心中真正的情感并非畏惧,而是激动。

“我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陛下尽管吩咐。”

那双毫无仁慈的眼睛由上至下慢慢地审视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男人开始诉说他童年时在诺森布里亚小巷的奇遇,以及那个让他们命运紧密相连的预言:

“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你,而是他在镜中的倒影。你比他幸运,你比他不幸。你将取得不义的胜利,他要获得云一样的解脱——他比我们更有福,比我们率先渡过苦海。”

“你是镜中的国王,清水里的月影,世人都当它是一个梦——祝福!未来他将尊你为君王,而他的子孙却要称王。”

夏洛特大气也不敢出,那张与她丈夫时常沉思、沮丧的窝囊的脸相同的面孔,此时正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半睁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他蛇蝎般的瞳仁中,正凝聚着与他试图装出的神气的神情并不相符的阴鸷、紧张、仇恨、疯狂。

“我一早知道这个预言,因而十分看重你,让你做布莱姆的妻子。夏洛特,这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我不知这个预言是否准确,但是我的子孙绝不可能忘记陛下的恩典,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她急忙为自己辩解。

“哦,我知道,我的夏洛特,我的阿鲁卡德夫人。”他白皙的脸上每一块肌肉都残忍地伸展成一个生硬的微笑,“我知道,你是最不可能背叛我的人。”

他说着,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仿佛他的指尖是锋利的刀刃,他正富有技巧地切开她忠诚的头颅。

“你父亲的封地被德古拉王吞并了,现在倒是空置着,我看着也于心不忍。”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去生下一个你和他的孩子,我便应允你你想要的一切。如此,对于那个预言我便也安心了。”

她抬起头,带着欣喜与紧张,若有所思地望向他。他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一样的人。作为君主,他笃信一套经久不衰的哲学,那便是绝对的秩序与恐怖。这对她来说大有好处。只要屋顶还能遮蔽天空——她想——她就要他长长久久地安坐在帝孚日的宝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