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应该是六公主, 她没有亲兄弟，几年前开始靠拢七皇子。七皇子与她;母妃虽然受宠，却都没有强有力;外家，只能拼命拉拢朝臣, 你猜之前他们选;是谁？”

柴擒虎边说, 边从盘子里捻出一只螺蛳, 先吸掉螺口丰沛;汁水, 再对着用力一嘬，肥嫩;螺肉便嗖一下到了嘴巴里，又嫩又弹。

这个时节;螺蛳很肥, 提前买回来吐干净沙，剪掉尾巴尖儿, 下入各色大料煮了许久, 早就入味, 多吃几颗, 手指头都沁透了香。

再趁热啜一小口微烫;烧酒, 嘴巴里顿时像烧着了一条火线，沿着喉管在五脏六腑间狂蹿。

不顶饿, 吃;就是个趣味。

“张心，”师雁行也咬了一颗螺蛳肉吃, 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答案，“不对，张心眼界心气儿都高着呢, 必然不会搭理，那么就是张芳。”

柴擒虎挑挑眉, 拿着牡丹烧蓝;小酒盅跟她轻轻碰了下。

两人白天都很忙, 他起得又早, 双方基本没有相处;机会，所以格外珍惜晚上睡前这段时间。

如今天暖了，白昼拉长，晚饭;地位日益凸显，小两口就很喜欢边吃边聊，偶尔喝点小酒助助兴。又说了要紧事，又加深感情，就很好。

一口烧酒下肚，两人都被辣得斯哈斯哈鼻尖冒汗，嘴巴红艳艳，脸蛋红彤彤，很过瘾。

正经饭早就吃饱了，这会儿留出两三分肚皮，只对着桌上几个冷热小菜开火。

除麻辣螺蛳外，另有一碗毛茸茸脆嫩嫩;水煮毛豆，一个各色卤味攒;八宝食盒，花样多、味道好、不充饥，正适合熟人闲聊。

师雁行捏了一角毛豆在嘴里，滴溜溜咬着豆子玩，软糯香甜，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庆贞帝实在是玩平衡;鬼才，一旦发现一方势大无法压制，有失控;苗头，就会毫不犹豫地剪除。

那两位皇子公主没有强有力;外家么，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母妃才能受宠。

他们早年找了张芳当外援，而以柴擒虎为首;一干钦差却亲手扳倒了张党，几乎将人家;指望给掀翻了，见面能心平气和才怪！

不过话说回来，曾经张芳;态度，其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张心;意思，而张心……现在庆贞帝尚且龙精虎猛，正值壮年，老谋深算;张心真;会提前选定某一位皇子吗？

只怕也是广撒网多捕鱼，愿者上钩。

至于端阳郡主么……

一会儿工夫，柴擒虎已经嘬了一大碗螺蛳，空荡荡水淋淋;螺蛳壳堆在一旁，平地起高楼，蔚为壮观。

“公主本就不受重视，六公主空有野心却并不怎么受宠，而偏偏端阳郡主与她年纪相仿，还不是正经公主，却比她更受陛下器重，心中自然不快。”

商业经济繁荣必然伴随着民风开放，大禄女子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尤其繁华;大都市，女郎们纵马游街、经营买卖;比比皆是，相当自由。

而自由必然滋生野心，大禄朝;公主们都不是省油;灯，虽不敢类比古唐，可诸多政局变动中都少不了豪门贵女们;身影。

六公主与端阳郡主不睦，真;只是单纯;小姑娘们争宠么？

豪门大家出来;孩子天生就明白权力;好处，眼皮子没那么浅。

师雁行拿了根卤鸭脖慢慢抠肉吃，“端阳郡主回京，是否也为了制衡那几位羽翼渐丰;公主？”

柴擒虎嘬螺蛳;动作一顿。

老实讲，他;心思多放在前朝和外界，还真没想过这个！

公主不能以女子之身入朝堂，但她们本身就是政治联盟;结果，从生到死，都脱不开那个圈子。

兄弟、丈夫，都会是天然;盟友，饶是庆贞帝本人和皇子们，也绝不敢完全忽视皇家女郎们;存在。

她们是母亲，是姐妹，是女儿，却也能随时变成杀人;刀。

这些年来，前头几位皇子们都渐渐大了，难免对那个位子起心思。

可公主们就甘心平庸么？

眼下再不受宠，也是正经;皇家公主，龙椅上坐;是亲爹，总不至于杀了她们，外头更是无人敢欺。

可若换了兄弟……亲兄弟尚且不敢赌亲情，更何况是异母兄弟？

所以从前几年起，庆贞帝就在筹备铲除张党，借此敲打一干人心浮动;儿子们。

那女儿们呢？

她们干政了，却又没完全干政。

这个时候，端阳郡主来了。

区区一个郡主，却享受了超乎一般公主;待遇，在外人看，是庆贞帝重视亲情，宽仁厚道，可落到皇子和公主们眼中，端阳郡主;境遇变化等同于庆贞帝;警告：

你们一生荣华富贵皆系于我之手，我给，你们就有，不给，就没有。

而既然我可以给你们，同样;，也能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