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夜色浓黑,天幕低垂,云层翻涌,压抑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温宜笑趴在城墙根旁,踮起脚尖,凭借身形娇小的优势,将自己融合高墙投落的一小片的阴影中。 城墙上巡逻的禁军来来往往,一个个打着火把,像是在仔细搜查着什么。 暖黄色的光不时照到温宜笑身前,她不由得愈发贴近墙头。 深秋寒气彻骨,砂石铸成的城墙如玄铁一般冰冷,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她的肌肤,贴近骨髓。 她冷得快要颤抖,双肩压抑着细细耸动,生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而引起城墙上注意。 墙上两队士兵相遇,城墙上的火光停了下来。 “你们看到永徽公主没有?” “没有,这头一直有人守着,就算有只蚊子飞出去也能看见,你那边呢?” “也没有,方才上头传来消息,城内也没有找到公主身影,今夜可能还有派人来加强城墙巡守,要封死了城墙,千万不能让她给出城。” 声音传了下来,温宜笑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正是他们所寻找的永徽公主。 前些天,她的父皇改判了她的流徙之罪,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千里之外的南疆。 温宜笑曾见过南疆王,那是个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内心阴狠的少年。 他擅长诡术,心狠手辣,是个十足的疯子。 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崔灵姝的追求者之一,娶她只有一个目的——折磨她替崔灵姝出头。 前些天,她正因陷害崔灵姝而被幽禁在废宫中,等待六司宣判。 废宫宫殿破损,杂草丛生,房顶破了个洞,不时有琉璃瓦坠落,屋内的摆设不只是前朝多少年留下来的,被褥都铺满了尘灰,夜里寒风卷入,冷得她瑟瑟发抖。 宫人怠慢,连给她送的一日三餐都是馊饭,素来娇生惯养的她根本就无法下咽,只能在保证自己不饿死的情况下咬那么一两口。 某日,有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买通了守卫,拎着个食盒到她宫殿里来,笑眯眯地推到她的面前,“尝尝吧,城东一品阁的糕点,刚买的,你应该会喜欢。” 彼时,温宜笑并不认识少年。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样貌也是眉清目秀,不像是坏人。加上她贵为公主,虽落魄但也不至于有人敢对她下毒。 她早就饿得头昏眼花,思索片刻,很不争气地打开食盒就往嘴里塞。 咬下去的第一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就直接吐了出来。 糕点的碎屑落地,顿时化为一个个小纸人,“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个个手牵着手,绕着她的转圈圈。 温宜笑当即就认出来了,这是一种捉弄人术法,将纸人幻点化成糕点,她吃下就相当于是啃纸,还是最劣质那种黄符,一股发霉味。 温宜笑泛着恶心,当即干呕起来,因为太久没好好进食,她胃里都倒酸水。这一吐差点要了她的命。 少年在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好吃吗?” 她怒不可遏,拎起食盒就砸向少年,可惜她饿了太久,身上软绵绵的,没太多的力气,少年轻轻一闪就躲开了。 温宜笑指着他鼻子骂道:“我又没得罪你,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戏弄我?” 少年弯着一双桃花眼,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戏弄,公主殿下也会因被人戏弄而生气?” “那灵姝和你无冤无仇,那你用纸人戏弄她的时候,害她落水,让她伤寒,卧病在床,是否会良心不安?” 他提起“灵姝”两字,温宜笑陡然愣住。 崔灵姝,他说崔灵姝,又是崔灵姝! 这个名字打从出现起,就像只鬼一样,缠着她不放。 崔灵姝是朔州城刺史之女,崔家常年驻守边疆,后来外敌入侵,一家死守城池不退,最后全家男丁战死沙场。 崔母性烈,自刎而亡,剩下崔灵姝孤身一人。 皇帝念其满门忠烈,将她被接进京中,封为镇国公主,交由皇后抚养。 在此之前,温宜笑本是唯一的公主。 她父亲起于微末,从一山土匪到天下之主,她生母是其原配发妻,从草根贫民开始就跟着她父亲四处征战,与他感情深厚,在父亲登基后被册为后,恩宠不减,至今后宫只独有她母后一人。 她母后育有四个孩子,她年岁最小,还是独一无二的女儿,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一直都是被捧着的一个。 温宜笑年纪小的时候,她父亲刚刚揭竿而起,日日为军粮而发愁。
前序(一)(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