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下裳,皮肉与衣裳揉拧在一起,仿佛轻轻一揭,便会撕下层皮来。 笞刑应是从她走后便开始了,长凳旁施刑的家丁粗布短衫上都淌着水,唯有洁净的蓝袍杵在她眼前,格外碍眼。 姜与乐没有理睬他,反而对春桃吩咐道: “快去多找几个医师过来。” 可春桃还没有走离两步,就被姜明河高声喝住, “春桃!你要跑哪里去!你是二姐的贴身女使,你以为这顿板子你能逃得掉?” 春桃不是害怕受刑,而是担心她们的身子受不住, “姑娘,我……” “没事,你快去。”姜与乐面沉如水,家丁想要捉住春桃,都被她伸展的双臂拦下, “我到底还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碰我一个试试!” 家丁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一声慵懒的哈切声传来, “算了,跑了个小妮子罢了,这里不是还有这么多嘛,继续打。” 说着,姜明河又重新坐回太师椅,支颐着下颌,神情不屑。 “你们都住手!”喝令声在院内回响,姜与乐向前大走几步,紧紧盯着姜明河, “你这是做什么,她们没有犯错,同样,我也没有。” “你与爹爹也是这么说话的?”他缓缓起身,踢着脚下积水,激起层层涟漪, “怪不得爹爹大发雷霆呢。” “我听说了,你考入了大理寺,二姐,不是我说你,一个闺阁女子跑去跟一群男子共事,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那你呢?可入了春闱,可中了进士,现下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榜下捉婿,三弟窝在家中靠着爹爹颐指气使,怕是没有哪个大家闺秀看得上吧。” 春季,酥雨一过,点点寒意席卷而来,风里夹杂着冷冽的寒气,可姜与乐丝毫感受不到,相反,她的双手充斥着要挥拳的炙热。 这一番话戳中了姜明河的痛处,他不喜诗词歌赋,更不通孟诗韩笔,为着他的功课,姜鸿清没少教训他。 他忽略掉咄咄逼人的姜与乐,顶顶后腮,转头看向浑身湿透的家丁, “愣着干什么啊,继续打!” 哀嚎声此起彼伏,惨绝人寰,她拦下一块板子,又推开一个家丁,口中喝令声未停,但都淹没在哭喊声中,再这么喊叫下去,怕是连人的胸膛都要喊破。 姜明河像看着跳梁小丑一般望着姜与乐,她想护住全部的女使,可一番折腾下来,便是一个,她也护不住。 强烈的刺激带来巨大的眩晕感,她双手扶额,脑海中又融入些记忆,她与院中女使一道放纸鸢,去小厨房偷吃菓子,去济河放莲花灯……. 回忆中的女子们灿烂淘气,不失活力,再睁眼,木凳之上的女子也是她们,可一个个如在炼狱边缘挣扎求生的恶鬼,冷汗浸透精心梳理的发髻,大板剥夺风华正茂的年纪。 “是我的错嘛?仅仅为一个不存在的错误,她们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姜与乐晃了晃神,用力地朝自己的小臂拧了一下,回过神来。 她们不反抗,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她们是奴仆,无法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但我不是。 她瞅准一个高高挥举板子的家丁,突如其来地一撞,让他往后踉跄了几步,顺势夺过他手中的板子。 姜与乐这副身体比她想象得要结实一些,还能拖着大板四处移动。 既然没人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也没人听她的命令,那她就利用这里的规则,使出浑身解数将板子挥舞至正在施与杖刑的家丁身上。 他们只能躲,不能还手,整个院子变成了一场你追我逐的闹剧。 姜明河也没有制止,磕着瓜子翘着腿,轻飘飘地吐了一句, “二姐可真是疯了。” “姑娘!”一声呼喊划破天际,春桃生怕姑娘在院内受他人欺负,所以脚程很快,但不曾料想,一进门,看见的反倒是姑娘追着人打。 姜与乐一手叉腰,一手支着板子,发髻松散气喘吁吁, “快!将她们带入房内医治。” “是,姑娘。” 春桃带着三位女医师,还有两位女使打扮模样的女子前去搀扶凳上的她们。 “春桃,你先别扶了,你自己还有二十板子没受呢。”姜明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起身踹翻椅子, “爹爹说了,这江月斋中所有的女使都要责罚。” 他瞥了瞥,瞅到两个新面孔, “你们两个,也是在江月斋中服侍的?” 那二人恭敬地福了身,回了话, “并非,我们是兴国府徐小公爷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