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望着九娘撂下一句话,便往自己的口中灌热油,此刻的钱氏与四老爷纵然有千般恼怒万般不敢置信,也不得不被九娘这突来的举动惊的几乎双双晕死过去才好。 但,显然四老爷并钱氏二人晕也晕不过去,死也死不得,只能怔大眼睛,眼睁睁瞧着几十步外自个儿的嫡次女举了油碗往她自个儿的口中灌热油。 相对于又惊又怒,几乎要瘫软在地的钱氏,太师椅上的四老爷还稍稍好些,毕竟此刻的他坐着,便是连惊带吓的浑身发软,脑袋发晕,也还有地方可坐,只是,张了张嘴想开口怒喝一声时,却发现,双唇抖的如同风中的飘零的落叶,便是连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与四老爷以及钱氏两人相比,钱婆子一众奴仆倒显得反应及时,只不过,她们的手脚再快,却也快不过端起油碗便将热油往自个儿口中灌的九娘来的快,也便一窝蜂的想夺下热油碗的他们,也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慌乱一片。 与此同时,刚刚还豪言壮语,撂下狠话想与刘妈妈以及春草一并喝了热油的九娘,那厢才将将一小口的热油灌进口中,便被那入口的热油烫的口舌剧痛,下意识的便吐了口中的热油,并扔掉了手中的热油碗。 伴着碰咚一声脆响,应声而落的青花瓷碗碎裂成几瓣并连着热油泼洒了一地,更是惊的欲一窝蜂挤上前的丫鬟婆子止不住的身心俱颤。 再瞧那一厢的九娘,便是入口的热油吐的再快,却终归是滚滚热油入了口,便是再小小的一口,也还是疼的九娘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几乎不用瞧,就晓得,她的嘴巴被烫的有多么的不堪。 在急剧的疼痛层层叠叠的冲击中,几乎是出于本能,九娘又是拿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是躬着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的软软跪坐在地,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分。 一众的丫鬟婆子几乎僵愣了几息,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刘妈妈与春草两个。 “姑娘,姑娘。。。” “姑娘。。。。” 刘妈妈与春草痛心疾首并失声尖叫了一阵之的同时,并就着跪姿膝行到缩在地上护疼的九娘身旁。 刘妈妈自是一把将九娘搂在自个儿的怀里,而春草则抖着双手抓着九娘的衣袖不放,生怕一松手,她家姑娘便混成夜色隐在黑暗之中寻不见了。 “姑娘啊。。姑娘怎可喝了那热油啊。。。怎般是好,这。。这怎般是好呀!” “姑娘怎么可以为了老奴同春草至此呐!” “老奴便是死了,也愧对姑娘呐!” 在刘妈妈搂着九娘的哭喊中,钱婆子这才反应过来,立时朝着迎喜急急吩咐一句 “快快快,去喊了张娘子来,迎喜你赶紧喊了张娘子来。” 慌乱之中,迎喜自是听了钱婆子的吩咐,一阵风似的跑的飞快,显然是惊骇至极,又生怕但凡迟了一星半点,九娘便丢了性命,又哪里还有往日里钱氏屋里头大丫鬟的自持与稳重,更是将手上灼灼的烫伤疼痛抛到了九天之外。 此刻,不独独是迎喜,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惊的一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又恐的三魂七魄俱颤。 她们当了这么些年的差,何曾瞧过哪个主子,会为了服侍自个儿的奴儿,便仰头喝了热油的,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在场的服侍的无一不是人精,倘往深处想一想,就今个儿她们瞧了九姑娘的这一桩丑闻,若然不是钱氏的心腹,只怕都是一死的下场,免不了就对九娘生了一丝的怨怪。 当然,除去催命符似的闹腾之外,这些丫鬟婆子心里头更多的则是对九娘为了两个奴儿便喝了热油的感动。 是了,九娘此番不顾一切便喝了热油的冲动,蠢是蠢了些,兴许还会害了许多奴儿的性命,却着实叫这些服侍主子的奴仆感动不已。 毕竟,作为一个奴儿来说,身家性命早已是主子说了算,又哪里由得他们一星半点来的,身为奴儿,便要有奴儿的自知与觉悟,素来只有奴儿为了主子豁出性命的,也多得是,主子犯错,奴儿受罚的,但今个儿的九娘所作所为,当真是颠覆了他们所认知的一切,这世上,一个奴儿便是连个人都算不得,怎得还有九娘这样的主子,为了两个奴儿,便不惜以身犯险的,当真叫他们这些奴儿们震惊又触动。 人的心又都是肉做的,他们这些奴儿,便是身不由己,可是,谁又不想要九娘这般一心为了奴儿着想的浑身冒着傻气的主子呢! 与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感动连连不同的是,几十步外的钱氏与四老爷,似乎被九娘那一口热油入口吓傻了,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又望着丫鬟婆子围着九娘一通的忙,他们二人,此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双双脸色难看至极的相对无言,好半晌,都没挪动脚步去到九娘身旁瞧一眼,更别说有半个字的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