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3)

夜色深沉,蝉鸣不断。

原本九娘以为祖母罚了自个儿与六姑抄书,自个儿便老老实实的抄书,这茬也就彻底揭过了。

但,兴许是她年岁太小,思虑的远没有那样周全。

还不等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般赚得千两银子,好买个歌姬,舞姬送去扬州四老太爷处,钱氏却派人传了她去清正堂。

几乎容不得九娘梳洗更衣,便在刘妈妈以及春草的随侍下,跟着钱婆子往清正堂去。

前面的钱婆子以及刘妈妈各提了灯笼照亮,而紧随其后并一路沉默不言的九娘却心惊胆战。

经了上一次钱氏的狠罚后,九娘便越发如惊弓之鸟。

并且这一次,钱氏是派了钱婆子过来传话,只这一点便反常的很。

倘是寻常,钱氏身边可少不得钱婆子贴身服侍,又哪里会派钱婆子到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嫡次女的院子来传话,又不是没有跑腿的小丫鬟。

可见,此次传了她去,绝非寻常事。

九娘微微垂眸,双手不由得抖个不停,夏日的晚风拂身而过,原本是再舒坦不过的事,可是眼下的九娘显然一颗心扑通乱跳,脑门更是紧张出了一层冷汗。

容不得她不紧张惶恐,钱氏可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对她这个嫡次女,因着她的愚钝,自来比不上姐姐与兄长,人前是再宽和不过的慈母,人后,九娘比谁都清楚,钱氏待她是怎般的严苛,严苛的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每每都觉着生活在火深水热之中,一日复一日的煎熬与压抑,几乎想死了才好。

原本,每日还有拨弄兰花的些许闲暇惬意,可是自打上次钱氏迫着她,让她亲手剪烂了兰花,直到现在,九娘每每想起当时情景,都觉着心痛至极,偏生又无力反抗。

是呢!钱氏是自己嫡亲的母亲,便是她处死自己,也全都是自己这个女儿的错。

便是连刘妈妈也时常劝自己,钱氏对自己越是严苛,便是越是看重自己,否则,为何十娘那般好吃,怎的不见管她一管,还不是因着十娘不是她所出,大面上过得去便成,至于日后如何,总归一副嫁妆嫁个门当户对的,也便全了嫡母的贤惠,又哪里存了半分的慈母心。

从前,九娘是将刘妈妈的劝慰听进耳里放进心里的。

但是事到如今,经了剪烂兰花以及遣了夏花那一遭,九娘对钱氏的慈母心,便有了另外的见解。

或许钱氏对她的确用心,可是比起姐姐与兄长呢!那便差的远了。

兄长到底是嫡长子,日后她们小四房的家业都是兄长继承的,便是九娘再觉着不公,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可姐姐呢!同样是嫡出的,怎的差距就那般大呢!

只因着自己不比姐姐聪慧过人,不比姐姐才情无双,便事事落一步。

私底下的衣裳首饰补贴且不论,自个儿毕竟年岁小,也用不着戴多名贵的首饰,可是年节的礼呢!平常的月银补贴呢!以及病了痛了的照料呢!哪一样,不都是姐姐独占鳌头,而自个儿,却连姐姐的十分之一都沾不上。

便是刘妈妈不说,九娘也是有眼睛耳朵的,每每女学里,族中的姐姐妹妹艳羡姐姐时常抚着的名师大家所造的名琴,以及墨玉与羊脂玉打造的那一副精美绝伦的棋,更有每日必须的笔墨纸砚,还有书法大家的真迹字帖,此类种种,不知凡几。

只是从前的九娘胆弱,伤了痛了,也只敢自个儿背着人偷偷抹眼泪,而后也便更加胆气弱了。

九娘自打记事来,一直便清楚,她们老三房的用度都是有规矩的,而她与姐姐都是嫡女,每月皆是六两的月银。

虽说六两放在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也尽够了,可是放在他们这样的名门旺族,却也是不尽够的。

而她年岁尚小,脾性又弱,课业上也多不如旁人,也便没什么好比较的。

但七娘不同,便是她素来笑面迎人,友爱姐妹,不争强拔尖,钱氏也会处处攀比。

譬如七娘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比照兄长的来,而兄长可是要考取功名走仕途的,他们小四房又不缺银子,更何况兄长还是至今为止他们小四房唯一的儿子,可想而知,兄长用于课业的笔墨纸砚是多么的名贵。

只需粗粗一算,仅仅是墨这一样开销,七娘一个月的用度,便能抵的上自个儿两年的月银,更何论其他。

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又眨了眨颇为刺痛的眼睛,九娘便拉回了越飘越远的思绪。

现下不是自怜自哀,愤愤不平的时候。

眼下,钱婆子来传话,且所传的意思,她的母亲,让她带着刘妈妈与春草去清正堂。

至于去清正堂到底所为何事,不论刘妈妈旁敲侧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