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银辉如薄纱笼罩凉薄的夜,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两侧的花丛簌簌作响。
风拂过耳畔,扬起两人鬓边散发。
师无涯眼中的那片灼灼燃烧的火焰不曾褪去,他恨恨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我要定亲了。”清秋一字一顿,声音轻柔坚定,犹如此夜的风,带着些许凉薄却又如此的轻。清秋双眸水润,如同一江春水,笑得清甜,她想若是和王恒成婚,往后的日子应当会如同蜜糖水。两人静了好半晌,师无涯盯着她的眼睛,蓦然失笑,咬紧后牙道:“恭喜付二姑娘了,这许多年,能见付二姑娘成婚倒也是一桩稀奇事。”
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师无涯话里藏刀,清秋听得明白,只是他呛她是为何呢?
想来是高傲惯了,不肯对她好好说一句恭贺的话,好在清秋并不在意他是否恭贺,她的婚事只要她自己欢喜就好。“多谢师郎君。”清秋淡淡绕过,不接师无涯的话锋。
师无涯见她如此,一时之间吃瘪,眉目紧锁,想说些什么挽回,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踌躇之间,清秋却格外洒脱。
她道:“师郎君,我真不与你叙旧了。既是来公主寝宫想必是公主召见,就别再当误了。”话落,清秋头也不回地离开。
师无涯哑口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往日都是清秋将话送到嘴边,他顺承或是呛她,清秋都会回应他。如今是不一样了。
师无涯眸中倒映着她离去的背影,万千思绪堵在心头,集英殿再见,他的目光总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那抹身影消失在宫殿外,融进浓密月夜,再瞧不见一点痕迹。良久,师无涯堪堪回过神,殿门口的宫女见他在此发愣,便道:“公主已候在殿中,师郎君快请。”
眼尖的宫女上前为他引路,他身上有几分酒气未散,行至门前时,宫女正用香薰,却听殿里头传出声音。
“不必了,让他进来。”
宫女只得收手,心中生疑。
平乐公主是众多公主中出身最好的,一向挑剔,对待宫人赏罚分明,平日里是见不得一点污垢,也不闻一丝酒气,今日却让人带着酒气入殿,着实罕见。师无涯被引进殿内,殿中檀香安神静气,榻上一美人半撑着小几,挑眉打量着来人,宫女见平乐眼色行事,忙为师无涯上座。平乐不疾不徐地起身,道:“师无涯,杭州人氏,父亲曾任杭州通判,母亲萧氏,萧家庶女嫁与杭州通判真是好不风光。”师无涯微微挑眉,忍着不耐道:"平乐公主查我?"
平乐漫不经心地道:“又如何?师将军,我请你来,是有话同你说,听闻你晓勇善战,智勇双全,在渭州大展拳脚,连广咸将军都被你压了下去。我心下好奇是怎样的将军,又是怎样的成风。”"又是怎样的英武俊朗——"
她说这话时,倏忽起身,垂眸俯身贴近师无涯,平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平素人人都俱她,只师无涯挑眉相对,到底是外臣,有几分底气,不似方才的付清秋,不经吓。师无涯不喜她靠得如此近,平乐在从他的眼睛看别的东西,可他眼底的情绪,何必要叫别人知道。师无涯侧目,转过头,沉声道:“公主请自重。”
闻言,平乐痴痴笑起来,眉眼极其明艳,收敛几分轻慢之态。
她一笑,师无涯眉头锁得更紧,此刻他心里正烦乱,平乐不明所以地举动更是添堵。
“师无涯。”
师无涯眸光忽沉,听她唤起自己的名姓渐生烦意。
碍着官家的面子他须得敬着这个公主,可他又不是什么伶人任人拿捏摆弄。师无涯由烦生恼,冷眼看着平乐有何打算。
我与你有些源渊,萧氏与我外祖母同宗,你既是萧氏之后,可唤我一声表姐,也是不埋没亲戚间的情意。”平乐媚眼如丝,看着师无涯的神情三番四次的变换。师无涯目光平静,冷道:“平乐公主,也是想攀—门穷亲戚?”
“是也不是。论情理,我本该是你表姐,如何唤不得?”平乐仍旧笑意盈盈,但她的笑淬着毒,不敢教人靠近。
平乐甩袖坐回美人榻,支手扶额,斜倚着身子,恰似美人横卧,眉眼俏丽。
师无涯静静看着平乐,平乐抿唇笑道:"师无涯,唤我声表姐听听。"
“表姐?我不认。”师无涯倏地起身道,“我母亲虽姓萧,却与公主所说的萧氏毫无关系,臣也攀不上平乐公主这样的表姐。”
那是一桩旧事,远得师无涯快要忘记。
昔年往事,追溯至十五年前的杭州,他的母亲萧氏——萧棱,是当时杭州知府庶女,而他的父亲进士及第,受杭州知府之恩,又与萧棱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这本是人人乐道的一桩美事,可萧家主母不允,这样的荣华富贵落到旁人生的庶女头上,实在可恨。萧家主母暗地与萧大人协商,二人偷梁换柱,要让嫡女嫁给师远,并让萧棱做腾妾。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师远亦无话可说。
如此-来,萧氏的富贵梦便是成了。萧氏主母恐萧棱出逃告状,临出嫁前将其软禁,萧棱被囚在暗无天日的柴房中,而另一头的师远却在采办婚事所需,他暗暗想着将来定不会叫萧棱委屈。
萧棱素日和善,待家中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