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前一阵子一直忙公事,甚至在衙门里一连住了多日,等到陛下回京,他们又忙着接驾、护驾,紧接着又是新年庆祝,直到初二早上才得了休息,回到府里。 大年初二本是出嫁女走娘家的日子,常氏的兄长都在边关,京城里没有娘家,且岁数也大了,自然不出门,就在家等着陆琳带女儿回府,可是没想到彭家人也上门了,说是后悔了,要求陆琳回去,这可给陆家人恶心坏了,就连向来讲究规矩体面、不赞成陆琳和离的老太太柳氏都放了话,让他们哪来回哪去。陆晟不想在自家教训人,怕母亲祖母担忧,便跟陆琳商量带着甜姐儿躲出来。 “说是带着我们散心,结果出了府就往这边来,你可敢说你没有私心?”陆琳笑着问。 陆晟也不反驳,坦然承认:“自然是有的,你来散心,甜姐儿来解馋,我来看看她,一举三得。” 陆琳摸着茶杯,问:“我瞧刚才那情形,你二人是话都说开了?她也不像是对你无意。” 陆晟没吭声,只是眼角眉梢透出愉悦的气息。 “她这产业可不算少,白手起家,如今,恐怕她挣银子比你快多了。你就不怕御史弹劾你一本,告你吃软饭?”陆琳笑嘻嘻的问。 “还不曾说过婚事。”陆晟道,“她似乎总觉得配我不起,我也不敢催她。” “要说起来,总归她是从商,就算本朝商人不是贱籍,却也终归是身份低了些。”陆琳收了笑,叹口气,“早就知道她是本分人,如今却难受了吧,太本分了,不敢肖想你,这可怎么办?” “她心里——”陆晟要反驳,却在关键时刻住了嘴。 陆琳又笑起来:“我明白了,甚好,甚好。” 接着,她又问:“那外头的事儿你想好了吗?你堂堂四品大员,娶一个商户女,不怕人非议?不怕她受人欺负了?你从前不是最担心这些?” 陆晟叹气:“我如今也担心这些。只是去北境之前,因为生死难料,一时控制不住就同她说了心意,话既已出口,我死了便罢,活着就得负责到底,没得撩拨了人家又退缩了的道理。我自是不怕非议,也有能力保护她,只怕她心中不适,受委屈。” 他们说着话,小伙计就敲了门:“客官,烤鸭好了,外头师傅要片了,小小姐可是要去看热闹?不需要去大堂,就在楼上走廊就能看见。” 陆琳便叫红穗抱着甜姐儿去看。因为伙计出出进进的开始端锅子,生炭炉,他们也不再多说,反而饶有兴味的听伙计解说这涮肉的学问。 也就一杯茶的功夫,甜姐儿看够了热闹,就回来吃饭,伙计已经往锅子里注了汤,汤水咕嘟着,香气也氤氲开来。 很快就有伙计来上菜,刚烤好的肉串香气扑鼻,和火锅的香气互不干扰,还颇有些相得益彰。相较之下,烤鸭就内敛得多了,几乎闻不到什么气味,可是按照伙计讲的蘸了酱汁之后再入口,却是香而不腻,酥脆的鸭皮和软嫩的鸭肉被酱汁调和在一起,口感丰富香浓。 “开水白菜,荷塘月色!”伙计叫着菜名,端上来两盘素菜。 陆琳看了一下,笑了:“原来是炒藕片,名字倒文雅。” 片刻之后,春雨亲自带着伙计,送上了一道八宝豆腐羹,一盘翡翠虾仁,并一大汤碗红艳艳的炒红果。东西放下,她才笑着说:“肉已经很多了,便没再炒什么肉菜,这虾是今天送来的,您几位吃个新鲜清爽吧。肉食油腻,糕点就没上,这炒红果消食解腻,正合适。” “辛苦你了,叫厨子做便是,何苦你去受累。”陆琳伸出手,指指身侧,“快来坐下歇息,一起吃。” 春雨指指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笑着说:“多谢您,我不坐了,刚听丫头说今儿个糕点作坊没按时来送货,我得去作坊瞧瞧。” 作坊里倒没什么大事,就是约好了来拉货的老王临时摔了一下,来得晚了些。春雨便又回到了酒楼。 她在给自己留的雅间里坐着休息,就听窗边的如意道:“咦,这不是中午雅间的那位陆大人吗?怎么又来了?” 春雨正在打瞌睡,闻言一下子醒过来,大步走到窗边,一边看一边道:“怎么又是他?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去。 天色已经开始变黑,天上彤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雪了,春雨推门出来,急匆匆的要往楼下走。 走到楼梯处,陆晟就上来了,迎头碰上,他问:“要下雪了,你去哪?” 春雨反问:“要下雪了,你怎么来了?” 陆晟看着她,轻声说:“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就过来碰碰运气,果然你在。” 他如实相告,春雨也不好撒谎,就说:“听丫头说你来了,就出来看看。” 陆晟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