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寅时,晒谷场就已人影幢幢。
即便羽墨不在场,众人依然条不紊地开始扎马步、冲拳、踢腿。
辰时一到,庄子里的私塾开始授课。
叶家父子为满足学武孩子们的不同需求,把上午的课程设为基础课,由叶林安讲授;
下午则由叶崇礼对上午课程进行拓展讲解。
那些只需掌握基础算术和识字的孩子,下午就不用再来私塾,可以继续去练武。
当陆子衿回庄调遣壮劳力之时,王大力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欲为矿事出一份力。
陆子衿应允,并向朱庄头仔细吩咐,将王大力所采的,单独放置于一个背篓之中。
朱庄头行事向来稳妥有法,陆子衿以每月十两银钱相酬,邀其在离开庄子前,协助打理诸事。
众人抵达矿脉之下,朱庄头正欲安排人手以铁棍木棒嵌入矿石缝隙以使矿石松动。
陆子衿却赶忙制止,而后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先在矿脉之上堆积柴草,继而纵火焚烧。
众人迅速于周边寻觅干草树枝,不多时便架起柴堆。
火苗舔舐着柴草,浓烟升腾而起。
未多时,矿脉处便传来噼里啪啦如爆竹般的声响,那是矿石在受热后因热胀冷缩而产生裂缝的声音。
“此般妙法,既巧借自然之力,又节省诸多人力,实乃智慧之举。”朱庄头轻抚长须,面带赞叹之色,由衷称赞道。
“乖乖嘞,小东家里法儿就是得劲儿!”
“恁说类真对,省了可多力儿啦!”
众人见此情况,纷纷赞不绝口。
陆子衿聆听着那充满质朴气息的本地乡音,不禁莞尔,后世学习《上楼》筝曲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老师曾言,需将那叽里呱啦的韵味弹奏而出,恰似此地之人言语的韵味。
“待矿石冷却,再以锤子、凿子敲击破碎。”
她轻声说着,挪步至杂质稀少且纯净的石英石旁,手指轻点,向众人示意起初尽量挑选此类。
而后,她留下众人,口中哼唱着《下楼》的豪爽欢畅曲调,策马自行下山。
南宫珣听到那由远及近的哼唱声,立马从屋内快步走出,紧紧跟随着她走进堂屋。
他抬起胳膊,轻声说道:“帮我换药。”
先前在工坊他并未换上新的纱布,陆子衿让他在躺椅上躺下,自己则拉来一个鼓凳,坐在旁边。
她轻轻解开纱布,看到眼前那又崩开且伤口极深的模样,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啧:“还是得缝一下线才好。”
她抬眸看向还在思索她那句话的南宫珣,问道:“你敢不敢?”
南宫珣毫不犹豫,干脆地回答:“请。”
陆子衿见他既不询问细节,也不质疑,直接应下,便说道:“会很疼。”
南宫珣神色平静,“无碍。”
陆子衿又接着说:“没有麻醉药。”
南宫珣稍作思忖,说道:“好,劳驾给我一副棋盘。”
陆子衿深深地凝视着面色不改的南宫珣,须臾,浅笑嫣然。
她心想,论及对苦痛的忍耐,古人相较后世之人普遍更胜一筹,而南宫珣无疑是其中翘楚。
陆子衿从药箱中拿出手术钳和缝线针,着手消毒。
在来到这里之前,前世的她已用类似的器具给林中受伤的动物缝合皮毛。
来此后,她依后世经验,令工匠重新打造了一副,有圆针头与切割力较强的三角针头。
南宫珣的伤口颇深,她择了三角针头。
诸事完备,她取出一个天青色小瓷瓶,以小竹片挑起些许粉末,轻敷于伤口周遭。
方才还目光澄澈的南宫珣,转瞬眼神迷离,缓缓合眸。
“还想效仿关公,偏不让你如愿。” 陆子衿轻皱鼻头,轻声嘟囔着对沉睡的南宫珣说道。
百越之地早遍种押不花,即后世所称曼陀罗花。
陆子衿几年前经百越商人购置种子,在凌烟阁药地种下一片,为动物医治时,便用押不花花粉作麻醉剂。
她以提纯过的酒精做的酒精棉涂抹伤口后,开始用桑皮线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发出轻微的 “簌簌” 声。
因过度专注,陆子衿额头渐渗汗珠,她不时抬臂以袖口拭去汗水,以防滴落在伤口上。
待缝完剪去线头,陆子衿惊觉本应昏迷的南宫珣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让你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为何总是挣扎着醒来。”
此次他竟还能纹丝不动地忍受着针线穿过皮肉的痛。
南宫珣缄默不语,方才陆子衿专注为他缝合伤口时的神态,仿若换了一人。
若不受性别所限,她定是惊才绝艳。
不,她此刻已然出色得令他目光难移。
陆子衿最后又以酒精棉为伤口再次消毒,用洁净纱布包扎妥当。
“好了。”
陆子衿话音刚落,便见南宫珣微抬右侧身躯,手持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额间汗珠,那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疼惜与眷恋,熠熠生辉却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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