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利民原本炙热的报复心顷刻间便是消弭。
他此时才是想起来,知青到底有多不好惹。
或者说,有能耐的知青到底有多不好惹。
寻常逆来顺受的知青,放赵利民心里不过就是随便把玩的废物,再高的本事也终究逃不过种种制度的碾压。
即使再耍横,他赵家一家五个男丁,咋说也能死死压住。
可沈军这样的不同,赵利民有预感,要么一次性把他堵在房子里打残打废,要么遭殃的终究是自己。
父母不在,自身能力又强,如果是那三年灾害期沈军相当于闯关东的那帮狠人。
如果再往前数,说不定就是立地扯旗当胡子的好汉。
一念至此,赵利民身上的疼痛瞬间消弭不见,冷汗腾一下子就起来了,连忙说道:“哥,我知道了,不敢,真不敢。”
沈军也不在乎他是否口是心非,拎着他快走几步扔到院门外。
“滚。”
话音未落,破旧的院门就被沈军一手关上。
“砰。”
老旧木门发出巨大声响,灰尘崩了赵利民一身。
赵利民在原地愣了半晌,挣扎着站起身来拍打蹭到身上的泥土。
正当他满是逃离虎口的庆幸时,一只肥厚的大掌殷勤拍向他的脊背。
“嗷。”伤处被触碰,赵利民险些一蹦三尺高,脸上灰尘粘带着泪水划出两道搞笑的痕迹。
他一边蹦跶着,一边怒目瞪向一旁的贾爱玲,压低声音恼怒问道:“谁让你碰我的?”
贾爱玲一只手僵在半空,脸上讨好的笑意还没散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所适从。
“我……我这也是好意啊。”
这话倒也没说错,赵利民衣服上满是脏污,她不过是想帮忙拍打两下。
“我用你?”赵利民咬着牙闷声说道。
经常挨打的人都知道,身上有伤的时候最好自己来拍衣服上的灰尘。
要是换了别人,用不准力道,那酸疼劲,无异于再被打上一顿。
但终究这里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他也不好对贾爱玲这一肥婆说什么重话,瞪了一眼便不再计较这件事。
他强忍着疼痛,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滑腻,之后把外套取下,拍打干净后再度穿上。
“我来帮你。”贾爱玲却又是献起了殷勤。
两只干惯了农活的手一搭上赵利民的肩膀,被触碰到伤处,他险些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别别,离我远点,大姐我求你了。”赵利民忍着身上疼痛窜出老远,扭头看着贾爱玲,险些哭了出来。
“我……”贾爱玲张口又止。
她也是对自己产生了一些怀疑,往常地里干活的时候,自己也挺招人稀罕的,怎么偏偏到了现在,她竟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眼见贾爱玲挪动脚步又想靠近自己,赵利民头皮发麻,连声低呼:“大姐,求你了,别过来,有啥事你说就行。”
贾爱玲扭扭捏捏,问出了自己献殷勤的最终目的:“今天的肉,还做准不?”
“肉?”赵利民不怒反笑,“你能从我身上找到块好肉,我片下来给你吃!”
语罢,他吐了口唾沫,扭头就走,毫无半点留恋。
就为了这点裤裆子里还没着落的事,他就挨了这么一顿毒打,险些闭过气去。
说实话,他看着当初撺掇自己的贾爱玲心里就发闷,哪儿还有请客的打算。
“吃你干啥,肯定吃熊肉啊。”贾爱玲把赵利民嘴里的话咂摸半圈,硬是没咂摸出余味,迈腿欲要赶上赵利民问个明白。
见状,赵利民拔腿就跑,村里土路上晃悠的家犬也学着他的样子瘸着腿跟在他的后面。
“爱玲,别追了。”一旁女知青拉住了贾爱玲,开口劝道,“他话里意思应该是不打算请咱们吃肉了,抓紧去大队部食堂咱们还能吃上点东西。”
“不打算请就不打算请呗。”贾爱玲脚步一顿,倒也是听劝,迈着步子扭头就跟着其余两个知青奔着食堂走去。
她嘴里不时嘟囔着:“谁稀罕他那一口似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但贾爱玲还是不时扭头看向身后,偶尔和正在扭头驱赶野狗的赵利民一对眼。
赵利民好似避瘟似得,一瘸一拐的速度又是提了几分。
……
在沈军的安慰下,冯舒终于是从惊恐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沈军愈发心疼,深深叹了口气:“走吧,吃饭去,赵利民应该不敢再来了。”
先前,沈军并没有让赵利民对冯舒道歉,是为了把这件事划成他和赵利民之间的事情。
只要赵利民没有解决拦在冯舒身前的自己,他就没有胆量再来骚扰冯舒。
“沈军,谢谢你。”冯舒抬起头,语气中满是脆弱,“我真没想到,知青中有这样的人。”
在她浅薄的人生经历中,人和人之间应该保有着最基本的尊敬,以及社会各类规则、道德的约束。
如果不是沈军,她真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群众之中也是会有坏人的。”沈军挠了挠脑袋,又是安慰道,“别让一颗老鼠屎,